人类是何等孱弱之物。
作为亘古岁月之前就已经存续于世的龙族君王,耶梦加得的视线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诞生与兴起。
她亲眼见证了这个诞生以来就匍匐于龙族脚下的种族,从“耗材”、“奴隶”的身份一路苟活,直到龙族因自我的战争毁灭后,一点一点地占据了整个世界。
也许在人类看来,这确实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吧。
但对一位至高的君王而言,却像是家里的蟑螂疯狂的增殖,填满了整个空间,甚至还要反过来宣告自己才是房子的主人。
开什么玩笑,要吐了!
绝不承认眼前男人口中的话语,绝不允许他将自己与渺小的人类并列。
巍峨的骨骸之山上,黑发的少女蓝白制服的深蓝裙角飞扬,周身瞬间迸发出暴虐的魄力。屈居此身的崇高灵魂在精神的领域中愤怒地咆哮出声,搅动天穹压抑的阴云,浩瀚的力量足以在一瞬中将一个人类骇至疯狂。
只不过在步舜眼里,只是哈基弥又在哈气罢了。
“沦落至此,你也仅剩这灵魂的崇高与恐怖,还能发挥出几分的力量?”
驾驭这阴影之力描绘出的皮囊,步舜缓缓地拔出膝上的刀锋,缓缓起身。
大衣的下摆在迎面袭来的阵风中向后不住地拉扯,「熙晓」这一化身的白发也在脑后不断飞扬,不苟言笑、屹立如刀。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鲜红双目中审视着龙王的身姿,步舜平淡地开口:“即使如此,也要与我战斗吗……”
对待龙王,终究是少不了用拳头来说话。
即使有些话不曾说出口,但耶梦加得就是能感受到男人语气中那微不可查的一丝轻蔑。
少女无瑕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狂怒,却又不得不感到莫名的悲愤——她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承认,自己现在就是如此的弱小。
龙族就是这样,没有血与骨作为力量的基石,即使拥有再伟大的精神,也终究有着致命的缺憾。
即使能碾压那些微不足道的弱者,对真正的强者来说却又是漏洞百出。
“那又怎样!!”
叱喝一声,龙王耶梦加得右手五指紧紧握拳,无双绝世的力量汇聚于指掌之间。刹那间,言灵·风王之瞳卷起狂暴的涡流,将这绝顶之处吞入其中,无数砂砾骨片混入肆虐的风场,眨眼间将周遭化作凌迟逃亡者的壁障。
狭路相逢的的舞台搭建完毕。
地、风、水、火四大元素的力量是这世界的基石,精神的力量就是高于一切,是以龙王足以驾驭任何寻常的言灵,甚至使用得出神入化。但耶梦加得深知,如此能令世上任何混血种也感到骇然的力量,并不足以圈禁眼前的男人……熙晓就有着她这位龙族君王也必须慎重以待的实力!
所以只要能够阻止一瞬就好。
脚下石化的骨血铺就的台阶破碎,双瞳赤金之色狂燃的龙王已经如鬼魅般闪身,来到岿然不动的男人跟前,一肘击出!
少女看似平平无奇的肘击,并未卷起什么夸张的音障。
面对这一击的步舜却在刹那间察觉到,环世之蛇至毒的獠牙袭来的威胁。
大地与山之王触之即死的『力』之毒,在这九界之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抵挡之物,哪怕是龙王的神躯在它面前也要饮恨。
即使这权能的力量因耶梦加得的虚弱而衰落至极限,对任何保持物质形态的存在也依旧致命。
然而这样的攻击就仍有极限……再可怕的攻击,只要命中不了就没有意义!
影化!
影雾之恶魔的神名之力发动,步舜的身影在刹那间虚化为不存在的一片阴翳,穿过龙王致命的獠牙。
朦胧的黑雾膨胀又散开,在耶梦加得的背后汇聚出熙晓那宽阔的背影。
男人手中紧握的『沙利叶』的刀锋上燃烧着妖异的紫火,看似缓慢实则快若闪电的一刀闪过,龙王也在肘击落空的弹指一瞬以近乎违背力学规律的模样转身,空余的左手并拢如刀,迎上步舜斩来的锋刃!
“碎!”
耶梦加得怒吼出声!
掌握力之结构的龙王瞳中,映照出靠近的锋刃上最致命的破绽,化作深青色龙爪的尖锐指尖与刀锋碰撞带起几点爆裂的火花,利爪与刀锋错开瞬间,也在那一同时将『力』贯入了『沙利叶』之中!
即使是集成了极高科技成果,能够驾驭暗辐射物质的邪性刀锋,也终究是由物质组成。
在本身的『力』之『眼』被耶梦加得贯穿,零点零二秒后,无数的裂纹也不由得在其锋刃上出现。
只一击,『沙利叶』的刀身就被耶梦加得彻底摧毁,但步舜面色依旧未变。面对耶梦加得追击而来的另一只手,他只是收拢被弹开的右臂,漠然的继续挥动手中正在逐渐化作沙砾的刀刃——
难道他是疯了?
如此想法只在耶梦加得脑中存在了一瞬,就立即被她抛之脑后。
一股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气息,就令这变化为了半人半龙状态的龙王背后鳞片炸起,脊背更是如猫科动物一般弓起。
赤金的龙瞳紧缩,她已察觉到那种危险的感觉从何而来。
紫色的残酷之炎从崩碎消失的刀锋上延展而出,像是要遮住她的双眼一般,触目惊心地膨胀起来,迅速地吞没她眼前的视界。
燃烧之恶魔的神名之力,破碎一切、某种意义上与她的尘世之毒十分相像的火焰,要将她拢入残酷的火狱。
「是这玩意?!」
耶梦加得立即认出了这在灰都世界中,清洗了整个星球帕弥什红潮的可怖火炎。
就算自己现在将这身躯内的龙血激活到了极限,以此换来的半龙之躯也绝对无法在这火焰中坚持半秒的时间。
绝不能被这家伙的攻击命中!
尖锐的土刺尖啸着从骨化的神骸上长出,“地”的元素并不仅仅只象征着大地,更是代表这世界所有物质的基础。
全盛时期的耶梦加得就可以在任何一处地方一念间竖起群山般的利刃,将咆哮的汪洋填作不动的大地——诺顿需要以炼金术将物质转化的技术,在她面前只不过是一种本能。
只不过她现在没有那样的力量,也不需要竖起群山之剑。
她只需要种下土刺,让其生根发芽的一瞬,将自己身体抬高,避开步舜炎狱的一剑。
犹如羚羊挂角的间隙里,少女的身姿与男人的影子交错而过。残酷的火焰连0.0003秒都不到的时间里,直接吞没了耶梦加得脚下竖起的土刺,在这风暴包裹的舞台上划过一道绮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