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征尔看向陈秋,眼睛里都是笑意。
陈秋的脸上则是惊讶。
他完全没有想象过小泽征尔居然这么说他。
不仅仅是陈秋。
就连乐团里的其他人也同样极为惊讶。
他们兴奋地看着彼此,目光牢牢地注视着小泽征尔,似乎小泽征尔大师夸奖陈秋,他们也与有荣焉一般。
面对众人的视线,小泽征尔大师笑着道:
“现在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各国的技巧也都很好,人数也很多,但今后的问题是,有多少人能真正懂音乐,这才是关键,我很高兴能够从陈秋你的音乐中,听到很多很漂亮的音乐!我能听得出来,你懂什么叫做音乐。”
他说到这边,似乎感觉自己说的不够透彻,便看向乐团内的众人,笑着解释道。
“亚洲的音乐家,从做学生起对音乐就应当抱有相当严肃认真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音乐很难。当你演奏时,特别是古典音乐,你错了一个音符,不行,音量高一点,不行,低一点也不行,快一点或稍慢一点,都是错的,但是
“当东方人演奏西方人创作的音乐时,会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浮现。我认为这种意义是值得我们付出努力去追寻的,而陈秋你,你刚刚带着和声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中,我听到了那股来自于东方的意义。”
小泽征尔在这个这个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陈秋,对着陈秋道。
“音乐就像太阳,在世界各地,夕阳是不同的,但美丽是相同的,我很高兴能够在你的身上听到这样一种完全不同的夕阳,陈秋,还有和声交响乐团的众人。”
哗。
乐团内掌声响起。
这是他们给小泽征尔的掌声。
小泽征尔也在这个时候笑了笑。
明明已经一头白发,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服,看上去有些迟暮,但是在此刻却如同一位老顽童一般,对着众人合掌感谢,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陈秋也在一边给小泽征尔大师微笑着鼓掌。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小泽征尔大师。
之前他就听说小泽征尔大师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劲,甚至很多次出国演出基本上都跟搏命一般,因此他很少能有机会去和小泽征尔大师去交流,对于这位大师的认识更多的是在传记中,以及他的一些采访中。
现在正面接触了他后,陈秋突然发现,小泽征尔大师远比传记中以及采访中所表现出来的,更加鲜活,也更加瘦弱。
他注意到小泽征尔大师的手臂,基本上没有抬起来过,除了和他握手之外,其他的时间一直都是垂落在地面上的。
手臂细长,皮肤皱褶,很明显已经没有多少的肌肉。
脸上的皮肤也没有多少的光泽,整個人显得有些灰暗。
很明显大病一场后,小泽征尔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如初。
现在只能说还能正常走动,但是如果说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或者和他十几年前一样,那么就稍微有那么一些做梦。
不过从他进门后,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就在处于一副复苏的状态。
似乎音乐就是他的肾上腺素一般。
只要能帮助他以某种方式重新接触到音乐,那么就能帮助他转换一下心情,让他拥有更多的动力与时间,与自己的体力对抗。
这个就是世界级的顶级大师嘛?
看着努力站在众人面前的小泽征尔,陈秋稍微沉默了一番后,对着小泽征尔开口道。
“小泽征尔大师,多谢夸奖,那么您觉得,我们现在从什么地方开始我们今天的大师课比较好呢?”
“就从开头吧,我刚刚只是听了你们第四乐章结尾的部分,开头的部分基本上没有听。”
小泽征尔笑着道,他往回退了退,边上的工作人员立刻端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小泽征尔大师的身后。
他就这么坐在指挥台的边上,也就是大提琴组众人的前方。
他对着大提琴组众人笑了笑后,对着陈秋开口道。
“伱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这个是乐谱,您收好。”
陈秋从自己的乐谱架上,拿出一份乐谱后,递给小泽征尔。
这个就是他之前回房间准备的东西。
专门为了小泽征尔大师准备的乐谱。
毕竟这个是上大师课。
他可以不用乐谱直接演奏,可是老师的乐谱却必须准备好。
这样他才能在乐谱上画出他觉得不太好的部分来。
小泽征尔坐在那边很明显没有预料到陈秋居然会给他准备乐谱,明显一愣,随后笑着伸手接过。
然后就在他摸着自己口袋,准备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的时候,陈秋从自己谱架上,将一根已经提前削好的,也就是他自己之前指挥用的铅笔拿了出来,递给了小泽征尔。
正摸着自己口袋的小泽征尔与递出铅笔的陈秋两人视线交错,看着那根极为熟悉的铅笔,小泽征尔哈哈大笑了起来,前倾身体从陈秋手中接过那根铅笔后,啧啧两声,笑着对着陈秋道。
“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很像,我现在越来越期待你们后续的演出了。”
“希望能让你满意。”
陈秋温和一笑,对着小泽征尔略微鞠躬后,转身看向自己乐团内的众人。
乐团内众人的视线与他交错。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以及兴奋。
先是傅调,随后是西蒙爵士,现在又来到了小泽征尔。
从一支默默无闻校乐团,逐渐变成现在这个能够和行业内大佬搭上话的顶级学生交响乐团。
他们的心中充斥着兴奋。
他们期待着自己的音乐能够给小泽征尔大师一点小小的和声交响乐团震撼。
陈秋看着众人兴奋的表情,不由得略微咳嗽两声,示意众人不要太过于激动,回头让音乐的演奏不够理想,演奏出一些不属于他们所想要表达音乐的杂音。
小泽征尔则是在边上微笑着看着众人,似乎在感受乐团众人的气氛。
他很喜欢陈秋和乐团的这种合作。
这种融洽的氛围意味着他们能演奏出一些远超他所预期的作品出来。
现在这种年轻人能够让乐团做的这么融洽的可不多。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当时他刚刚从国外回东瀛,因为稀碎的日语以及稀碎的英语,加上年纪小,资历浅,脾气大,当时被HNK的一些演奏员给怼过。
后面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学习如何与乐团相处。
没有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和乐团相处的这么融洽。
即便是一支学生乐团,也足够令人惊讶。
小泽征尔略微点头,等待着乐团的演出。
而陈秋也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手中的水笔拿起,看向乐团内众人。
等待着乐团众人心情平静下来后,陈秋手中的指挥棒一抬,与众人的呼吸融为一体后,用力砸下。
当当当当!
三短一长的轰鸣声,从乐团之中响起。
如同天雷轰鸣。
当当当当!
又是四声三短一长的轰鸣,似乎远处天雷的回应。
开头弦乐以及管乐的震动,似乎将整个排练厅都给震颤了起来。
小泽征尔略微抬起自己手指,目光中带着一抹惊讶。
他似乎感觉到音乐在他的周围回旋,甚至连音乐厅内的空气,都随音乐一起颤抖。
这个乐团的力量这么大吗?
小泽征尔略显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交响乐团,聆听着耳边的音乐。
音乐的声音很是透亮。
明明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正常来说应该带有很多愤怒的情绪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负面。
可是在和声交响乐团的手中,你完全听不到任何一点点的负面情绪。
你所能听到的,只有一股奋发向上的蓬勃生机。
即便是不甘,也是带着一股冲劲的。
这样的表达让小泽征尔感觉很是有趣。
他听过很多不同国家交响乐团的演奏。
可是像和声交响乐团这样的表达,这样的诠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