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殿下,除了大相、大禄、左右将军,之后便是掌管各骑的三位翕侯。臣也靠着阿克耶成为翕侯之一,另外两人年岁较大,一个是乌格的阿克耶,另一位则是孤殷的心腹。
阿合詹就知道儿子顶不上大用,他将酒杯用力掷在案上,臣也便知阿克耶不高兴了,悻悻而退。随后乌格的阿克耶插上话来:“夫人以权贵压人,可是汉家所崇尚的儒礼?”
正在啃食羊腿的乌格油着一张嘴嗔道:“欸,这个老东西。”
老东西起了身举杯说道:“王上,今日赤谷城悬灯结彩,鲜花漫地,我等到此就是为了庆贺右将军之喜,在座翕侯不论大小功勋,职位高低,都是我乌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年先王结亲,所有夫人姬妾都与宾客们清歌妙舞,同席联欢,在我们这里,城邦大喜可没有喝一杯酒还要先论道官阶高低的。”
萧明月知晓,她适才那一句定会引起北派恼怒,但立场坚定之人可同席,别有心思者势不两立。但是她也有一丝取巧,端过侍女给她递来的酒杯,顺势应承下来:“汝义翕侯,我汉尊卑有别,上下有序,只是这秩序奉的是懂礼行仁的贤者,绝的是包藏奸心的小人,翕侯忠言犹如雷鸣,能将爱子舍在我府,有教无类,这才是典范。”
萧明月饮下杯中酒。
汝义翕侯听得半明半昧,他哪懂什么汉家儒礼,也只是从读过汉书的吏郎处听过几耳。虽然听不懂,但知道萧明月没说好话,他忐忑地看向阿合詹,阿合詹冷着一张脸不作言语。
席间另一翕侯见汝义翕侯势弱,将那桌案用力一拍:“怎么着,王上收继右夫人都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一个小小侍女就叫你们大禄府这般卑屈,喝杯酒怎么了,她还应当给我们跳个霓裳舞!”
萧明月不知懂霓裳舞是什么,却见阿尔赫烈突然摘下她发间的一支金簪,挥斥而出直逼那人。金簪没有伤人,堪堪擦过对方的脸颊钉入梁上。
阿尔赫烈以身躯挡住萧明月的目光,而他面对众人时却冷下眸来:“谁要看吾妻跳舞,我再听听?”
伊洛徵连忙出声劝阻:“大喜之日都莫要作恼。我这弟媳初来乍到不懂乌州风俗,这样吧,府中有会跳霓裳舞的舞姬,可以把她们叫上来给诸位助兴。”
伊洛徵毕竟是君王,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无所畏惧的偏袒自家。
可寻常舞姬怎会让他们轻易满足,旁侧的阿若兰适时站出:“王上,诸位翕侯,如若不嫌弃,奴家可为右将军与萧夫人大喜献上霓裳舞。”
伊洛徵暂且摸不透阿若兰的心性,他平和说道:“公主若愿献技,自当为好。”
阿若兰在他们眼中可谓是天下第一美人,再者又是匈奴王疼爱的小公主,能一睹美人舞姿,什么仇怨都能放下。众宾客无不拍手叫好。
阿尔赫烈牵起萧明月的手,低声道:“过来。”
萧明月随着阿尔赫烈坐在席间。
她甫一坐下阿尔赫烈就将一块红纱盖在她的头上。
“这是做什么?”
红纱绰绰之下,阿尔赫烈拿起桌上的一块甜饼塞进她的手中:“吃吧,枣子馅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鼓声,萧明月抬起头来,她还是看到了阿尔赫烈不想让她看到的场景。
阿若兰赤脚踩在鼓面上,双臂似柳絮飘扬,舞步轻盈如同水上浮萍,于一众男子的凝视之下缓缓脱掉外衫,她仿佛变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尽情在花间飞舞。
萧明月心中复杂,她问:“这便是霓裳舞?”
阿尔赫烈嗯了声。
“所有的新妇都要跳吗?”
“你不用跳。”
她不用跳,自会有人跳。
或者说,她的夫婿拥有生杀之权,她便可以向任何一个人说不。
相比之下,就算是漠北公主又如何,阿若兰孤身来到此处,在没得到权利之前便要像此刻这般摒弃尊严,丧失自我。在场的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对她有所怜惜,因为心中多的是无穷无尽地征服欲。
萧明月也很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份与地位,她唯一胜于阿若兰的,就是得到了阿尔赫烈。
她拿起手中的甜饼缓缓放入口中。
酒宴酣畅之际,萧明月在女仆的引领下前往阿尔赫烈居处。
阿若兰就站在路口等她。
彼时夜幕降临,天空零星散落。
阿若兰捏了片很小的蒲桃叶子放在嘴里咀嚼,待等来萧明月时问她:“你需不需要醒酒,这叶子醒酒正好。”
萧明月着实佩服她,如此阵营之下还能好言相对。
她拒绝了。
阿若兰自顾说道:“恭喜你得偿所愿,阿烈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你得了他要好好珍惜。”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同样的,我也很好,我们定会互相珍惜。”
阿若兰却是笑了,她说:“你与阿烈有所同有所不同,你可知惺惺相惜者亦会相残呢。”
“公主此时说这种话,未免过于酸楚了些。”
“不可否认我嫉妒你,但你要相信,比起嫉妒,我更想看看你二人如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多谢公主的祝愿,我也希望公主得偿所愿。”
“我之所愿……确实还有机会。”
萧明月不愿与她过多交谈,正欲离开之时见廊下有人匆忙越过,烛光照着对方身影,萧明月唤了声:“蒲歌?”
蒲歌回头见着萧明月,十分情急:“明月,快些回去,有贼人闯入芳阳宫,九公主受伤了。”
萧明月赫然想起在进大禄府时,与音珈、古娜的擦身一瞥,她怒视阿若兰,厉声道:“阿若兰,你最好别动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