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聿没能跟着汉家军队一道离去,所以他不知道萧明月要前往何处。萧明月请他留下照看九公主,话虽说的好听,可这么尊贵的公主站在赤谷城门口,但凡有个好歹,轻则他小命休矣,重则汉家踏破城门。
陆九莹稳坐车厢内,阿聿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下,心中拔凉。
萧明月与顾山、裴不了重回丽水河上游,一行三百余人分别占据河道、河坝以及两侧崖璧。河道与河坝在一个时辰内已经被凿开,主河道的清水涌向分支,澎湃激勇地冲开淤泥奔腾而去。
萧明月站在山崖腰腹,身侧的顾山往下望了望,说:“此处不高,山石也难以撼动,不如我带人继续往上攀登,到了顶峰或许更容易成事。”说罢他扬起手来冲对岸崖璧挥舞两下,裴不了收到指令后继续往上。
顾山没听见萧明月回话,转头一望,她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萧明月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这一路行来顾将军对我颇有微词,为何这一次要助我行事?”
“我没有助你行事,这是我的本职。”顾山的脸庞被西北之风吹得黝黑,他歪头用肩膀擦了擦脸颊上的泥渍,“乌州让九公主蒙羞便是践踏汉家尊严,我若不是此行重在河西,刚才就会带兵攻城与他们不死不休。你的折冲之计我瞧着可行,汉家使团不能退,也不能就这样屈辱地进城,乌州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萧明月说:“圣上对九公主寄予厚望,和亲是结盟绝不是引战。九公主不能有斗争之心,但我们这些做侍从的要为公主解忧,有些险恶必须斗,有些脸面也需要争。乌州今日背信弃义刁难在先,公主仁德不做交锋,我断其水源,更改河道,让贵族将清水让给地位卑贱者,这般好事他们不得出门跟我好好道一声谢?”
这是折冲之计,更是攻心之计。
顾山看着多有算计的萧明月,突然在回想这一路是否有伤人的得罪之处,但又一想,自己好端端地站在这,应当是与她没有结怨。
萧明月抬头望着顶峰又道:“山石滑坡是堵塞河道最重要的一步,最多三天,我要他们明知此事人为,也有口难言。”
两方队伍分别登顶,裴不了以旗帜示意筹备妥当。彼时花玲珑一直紧跟在裴不了身后,她突然在某个间隙拉开长弓朝对岸射出一箭。
萧明月看着箭矢朝自己飞来,旋即嵌入身后的石头缝中,紧接着有道影子一晃,原先白芒一片的雪地间显现出一个人来。不,是众多穿着白袍遮挡面容的人。
萧明月与顾山等人拔剑迅疾,当下就将埋伏的几人围堵起来。
“你们是谁?为何躲藏在雪中?”顾山厉声询问,剑锋指向最中间。
没有人回话,甚至中间那人还往前走了两步。
萧明月不由警惕起来,这些人个个白袍加身,面容及手脚遮掩严实,他们逆着光线占据着崖边,适才就以这般身姿藏在雪下与其融为一体。
顾山又道:“说话!”
那人双手无刃亦不惧刃,他自顾掀起遮掩面容的衣帽,露出真颜。
旋即,诸等白袍人都掀开帽檐。
唯有最后方的一人未有动作。
萧明月没有闲暇去探究那人为何没有掀开帽檐,因为她同顾山一样惊诧于他们的面貌。
白发,碧眼,额间有一枚火的印记。
走上前来的那个男子白发如霜,垂至腰际,一袭白衣随风飘舞,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当他看向顾山的剑锋之时,目光倏地一暗,不知从哪窜出一条黑蛇来,以极快地速度卷上刀刃咬住了顾山的虎口。
萧明月下意识低头一看,脚旁竟然涌动着无数只长虫,此时脾胃一阵涌动,体内血液顿时变得冰凉。她忍着不适提刀挥去,长虫四散,随后接住了昏厥的顾山。
“顾将军!”
顾山双唇青紫,倒在雪中不省人事。他的部从们与脚下长虫纠缠难分,个个身陷危机。
萧明月撑着赤霄剑,怒视那人:“你为什么要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