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走到榆树下,与蔺仪微微颔首。
蔺仪已无适才微妙神色,她说道:“今日西落炎炎,瞧着似乎比往年更盛,萧娘子初入皇宫,适当走些阴凉之地。”
“谢过相师。”
萧明月与蔺仪在尚林苑并无过多来往,但孝帝揭露萧氏身份的那日,蔺仪也处于身旁,她见过自己那时的颓态,现在想来略有些难堪。蔺仪却是个让人看不透的性子,萧明月心想,大抵占卜国运的能人多是如此吧。
萧明月要走,蔺仪说了句:“我正要去若世夫人的鸳鸾殿,恰与长宁殿同路,我们一起吧。”
萧明月应允。
二人在前头走着,领路的小侍女跟随在后。
路上蔺仪主动交谈,她问萧明月:“九翁主可还住得惯长宁殿?”
“我家翁主说长宁殿仙山阁楼,风雅非凡,她很喜欢。”
蔺仪浅浅一笑:“确是你家翁主说出来的话,任这世间天翻地覆,她总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沉稳。那你呢,你喜欢吗?”
“翁主喜欢,奴婢自然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了。”
萧明月侧眸看向蔺仪,蔺仪一副泰然处之的神色:“长宁殿位于鸳鸾殿与合欢殿中间,前有若世夫人,后有林夫人,想来你见着两位夫人,着实憋屈。”
蔺仪竟不顾礼教说出这般违逆之言,萧明月有些讶然,她想辩解,可话涌至嘴边又咽了回去。没错,她确实不喜欢。
蔺仪又道:“长宁殿虽说楼宇较窄,但鲜花锦簇,草木繁盛,日日可闻清新的香气。尤其是海棠花,长得格外娇艳。未央宫内也就椒房殿长了一株大棵的海棠树,其余的海棠花开得远不及长宁殿。你们来自楚郡,应当很喜欢海棠花吧。”
萧明月回道:“鲜花总有落败的一日,春海棠已经过了最美的花期。”
“夏海棠也很美。”蔺仪望向萧明月,“秋海棠亦是。”
萧明月没有探出蔺仪话中深意,问道:“相师觉得,我家翁主还能看到秋海棠吗?”
“你想看秋海棠吗?”蔺仪停住脚。
萧明月与她当面,静默半晌,随后才道:“翁主远适西境只怕再也见不上中原的香花。我喜欢海棠,翁主喜欢樱花,这些花儿是无法在大漠戈壁中生长的,无论哪一种,离开汉土便只剩记忆中的模样。”
“我知你们心中有怨,亦懂你们的留恋。人有些时候还存有希冀无非是没有悲到深处,无望到尽头,若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遗憾来为之顿悟,你要想的,只是怎么活下去。”蔺仪说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悬挂的玉珏,“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才是真正的处世之道。”
萧明月盯着那枚玉珏,水纹青白透亮,她抬眸:“相师占卜天命,还信人事。”
“顺天应时,我觉得也没错。”
“那相师可否帮我算算,我这个萧氏五世当真有大横之兆吗?”
蔺仪拢起袖袍,端着臂膀看她。
萧明月有所试探。
“窥探天命是要折寿的,我想我这一生最多能活到三十岁,眼看离三十岁还有五年,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萧明月没想到严肃的蔺仪还会打趣,既然她不愿批命当是不能强求。眼见萧明月不强求,蔺仪倒是主动说了一句:“不过我昨日夜观星象,却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