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由此被禁军带走,陆九莹与其他贵女一致困在云沧苑不得外出。
那夜,陆九莹去甲室求助年婕瑜,试图借用太傅大人的威名得片刻自由,可是被年婕瑜拒绝了。年婕瑜十分惭愧,她受严父“三省吾身”熏陶成性,虽有心相帮,但要以父亲的名头去求事还是难以启齿。
陆九莹只得作罢。
而后夜半苑中翻入一人,及时解了陆九莹的难题。
花玲珑脱离裴不了的掌控特地来寻萧明月,惊闻其入狱满腔激愤,陆九莹一心救人顾不得多说,只问花玲珑:“你有没有办法进入鸿博苑,寻到水居先生?”
花玲珑早已将尚林苑的地形摸透七八分,一口应答,待她前去鸿博苑欲要徒手攀楼时却被军士抓了个正着。
翌日清晨,鸿博苑的女婢来请陆九莹与水居相见。
彼时陆九莹登至高楼,水居静坐于书案旁侧,手执一枚白玉棋子缓缓落下。
陆九莹双手交错于胸,屈膝行礼:“九莹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陆涺敛了敛曲裾,侧眸看见陆九莹一脸愁色便知其来意,他起身时身旁女婢上前小心搀扶,却也免不了牵扯到胸前的伤口。
陆涺立身说道:“倚华,你去楼外守着。”
名唤倚华的女婢与陆九莹相识,她曾多次替太子跑腿给萧明月送过甜饼。倚华领命退下,细心地将扇门合起,隔去楼外之影。
陆涺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平和,他问:“九翁主,你何时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
陆九莹顿默片刻,抬眸回道:“前几日最终考校,我与太子在林中对弈一局,破局之后太子起身送我,无意露出足下那双赤色丝履来,鞋履之上绣着卷龙纹,龙纹乃圣上、太子所属,便是那时我方察觉,水居为涺,正是太子名讳。”
“九翁主聪慧。”
“并非我聪慧,若不是那双鞋履,我是认不出来的。”
陆涺说:“那日我得母后召见,事后换衣粗心,这才遗漏。”
“殿下。”陆九莹心中焦急,她不是来辩论太子身份的,而是有求于陆涺,“殿下一定知晓皇后抓走了明月,明月没有勾结蛮夷,亦不是奸细,还望殿下明察!”
陆涺模样不见急色,甚至有几分淡漠:“本殿知晓。”
陆九莹却有些看不明白了,陆涺为水居先生时与萧明月相交甚好,视为良友,为何眼下友人有难,他倒是格外平淡呢?
“殿下知晓明月秉性,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你见她无用。”
“殿下何意?”
陆九莹急切相问,此时陆涺的神情略有变化。
陆涺历经这场风云之局,看着陆九莹一步一步卷进暗潮,从起始的旁观到如今的入局,谁人不是扭曲其中,不仅仅是陆九莹、萧明月,连同他自己也只是浪涛之中的水珠一滴。
时至今日,已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陆涺问陆九莹:“你可知此次选妃的教导之师,都是何人?”
陆九莹沉思着,听陆涺继续说道:“若世夫人掌管掖庭大权,为帝后身侧最亲密之人,蔺仪是未央宫明曜台的占卜大师,除了观星术算,也擅面相命理,乐府令姜别离乃乐师之首,才华横溢无人能敌,玄英,他曾在御马监为陛下育马,后来踏入庙堂参与朝事,他是匈奴人,更是漠北王庭的茂枝王族。”说到此处,陆涺看向陆九莹,后者渐渐开始醒悟。
“我的身份你已知晓,至于阿烈尊师,他的真名为阿尔赫烈,是西境乌州鼎鼎有名的右大将。乌州,九翁主可熟悉?”
“乌州……”
“陆惜芷所在的乌州。”
提到陆惜芷,陆九莹恍悟,即便心中已有猜测,她还是抱有希冀:“惜芷,还好吗?”
陆涺微叹:“长乐公主于去年暮春,不幸病逝。”
长乐,是陆惜芷的封号。
陆九莹再难安稳跽坐,此时双膝一阵酸麻,她的身姿不再端庄,腰背也已松弛,手心按着的蒲团分明裹着锦缎,却还是觉得刺手。她直了直背,又弛懈下来,再挺直再垂落,如此反复,如坐针毡。
她如此失态不是因为这场掩饰选妃的骗局,而是得知陆惜芷死了。
陆九莹伤至心头,顿时红了眼睛。
陆涺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陆九莹的心境,他二人同宗同族,此间他为太子是大势所趋,若再换天日,或许眼下与陆九莹要对换身份也未尝可知。
“听闻长乐公主在掖庭的时候与你格外亲昵,你二人大抵是这宗族中最为相善的姊妹了。九翁主,斯人已逝,莫要悲哀,现如今你该思虑的是自己在长安的处境。”话至此处索性挑明,陆涺说,“陛下要选的不是霍家妇,而是继替长乐公主再度西嫁的贵女。”
“可这一切,与明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