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不敢回眸相看,因为中间站着陆灏。
陆灏的眼神让她心中畏怯,她难以接受陆姩坠入火海而亡的事实,也无法面对自己适才的无能为力,此刻陆九莹获救,陆灏一定在恨她,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御林军压制着陆灏,可陆灏的目光始终锁定萧明月。
萧明月抬步踉跄,得花玲珑搀扶方重新站稳。她看向埋葬陆姩的那片废墟,鼻尖一酸,泪水骤然涌上眼眶,她是想救陆姩的,可一切都晚了。
此时苑中传来入宴的钟声,陆灏随之昏倒在地,锦衣上沾染的鲜红缓缓氲开,犹如朵朵绚烂冷艳的血花。
围观的众人个个面露惧色皆不敢动弹,她们寻向站在廊下的若世夫人,却见她一脸漠然,丝毫没有想要主持大局的态势。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若世夫人身后的殿宇中走出一人。
孝帝身着玄衣常服,发髻高束,鬓角处隐约透着银白之色,他拂袖掩住口鼻,连带着两声咳嗽,眉眼处褶皱丛生,老态顿显。
霍起与若世夫人俯身跪地,唤了声陛下,一众不知情的贵女奴婢们这才慌乱行礼。
孝帝睥睨万物,抬眸望着苑中奴仆传送水源试图扑灭大火,只是杯水车薪并无大用。他仰面叹道:“好一座高楼,可惜了。”
彼时孝帝的身后又走出一些人来,魏后在前,水居随后,再依次便是林夫人、蔺仪与姜别离,还有几位年轻的娘子郎君们,玉照公主也在其中。
护卫贵人们的守军头领,恰是宋言。
宋言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萧明月,他面上未有神色,持刀的手却是一紧。祭祀前霍起临时调兵,特意点他扈从天子,若不是执行军令,想必此刻他也处于楼台之下的乱局之中。
孝帝唤霍起上前:“七皇子,你立刻遣人将小侯爷送去医治,莫要耽误。”
“诺。”
霍起遣的人是宋言,宋言领兵上前将陆灏搀扶进殿中,医士们皆候在殿中。
萧明月余光瞧见阿兄的身影,没敢抬头相看,身后的裴不了更是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陆灏入殿后,守军果断闭合殿门,卿沉心神不安。
孝帝扫视眼前残局,问道霍起:“今日这场选妃之宴本是为你筹办,可这烟熏火燎的,该如何收场?”
霍起颔首回应:“今日之事皆是儿臣的过错,若不是我中途离开尚林,这些刺客怎会潜入苑中,都是儿臣疏忽职守,这才引来大祸,还请陛下降罪,儿臣甘愿受罚。”
“你确实该罚。”孝帝抬手点了点他,“阳奉阴违,自作主张,事后我要好好的罚你,可眼下你要做的不是请罪,而是查清入苑的刺客都是何人,还有……”
孝帝看向卿沉,后者心中顿明,立刻磕头喊冤:“陛下,我家小侯爷是被逆贼所骗,一切与长明王、镇北侯府无关!”
孝帝没有说话,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早已探尽。
卿沉缓缓直起身来,他敢于直视孝帝的眸子,只为主人求得一条生路。他呼道:“陛下明鉴!陆姩乃林义王府逃脱的罪人,她以镇北侯私生女的身份潜入府中,为的便是向陛下寻仇!”
孝帝神情淡漠,叫人难以窥探其意。他道:“适才我已经听到了,她是破胡将军李临山的女儿,破胡将军的名号乃孤亲自敕封,誉他破军杀将,犁庭扫闾,没想到那场兵乱之后他的女儿竟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在镇北侯府中好好地活着。”
卿沉深深一拜,心中有所揣度,待他再起身时双眸微红,急切道:“陛下,我家小侯爷远居楚郡,两耳不闻,他如何能想到陪伴多年的妹妹竟是逃匿的叛贼?长明王驻守边关,侯爷更是从未离开过长安,此女能在府中安稳十余年,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如何能瞒得过王爷和世子呢?”
孝帝深眸一抬:“哦,你且说说,陆姩是受了何人相助。”
“豫州,广灵王。”卿沉毫不犹豫的将人告出,他诉道,“广灵王早生反叛之心,欲要北袭长安,篡位夺权,陆姩潜伏小侯爷身侧与其暗通款曲,他二人一里一外,一前一后,谋下这场逆举。今日尚林风变,那豫州必然闭门锁城,截断东部,陛下,这些事情我与小侯爷也是将将知晓,我之所言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
孝帝沉眸看他,未作判断。
霍起与水居临近,只见水居眉间微蹙欲有反驳之言,霍起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因为自己也想到了。有些话从霍起嘴里说出,和水居口中说出是具有不同意义的。
霍起抢先问道:“广灵王远在豫州深山,如何能与陆姩为谋?”
果不其然,卿沉将话引到一人:“七皇子,您莫不是忘了,此刻站在院中参与选妃的,还有一位林义王府的后人。”他看向陆九莹的方向,“早在楚郡憉城时,九翁主便与姩翁主私交甚密,而九翁主身旁又有一位走商的婢女,谁知姩翁主与广灵王之间是不是她们在传信呢?”
霍起唇齿咬了咬,紧紧盯住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