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赫烈垂眸端详着白玉的脉理,是西境于阗好玉,难怪她如此宝贵。精致的玉簪在他的手中轻轻一转,隐约泛出花形,萧明月一惊,下瞬便见阿尔赫烈抬手朝向自己。
她霎时忘了呼吸。
他却将簪子簪回云髻。
“我的样子,你一个小侍女如何看透?”
阿尔赫烈再多凉薄,也终是没有对她下手。
萧明月睁着一双朦胧眸子,她是看不透此人,她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期盼,也正因为这份期盼才叫她以为眼前的男人满腹心计,别有心肠。
“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萧明月依然决绝。
阿尔赫烈似乎知晓她会这样说,他将簪子归髻,也就不会为难。
“那你便走吧。”
萧明月双唇紧闭,双臂微抬行了一礼:“多谢尊师照拂。”说罢转身便走,不留一丝眷恋。
阿尔赫烈望着行远的背影,一如在憉城时看那个傲娇女娘般坦然自若,可下一瞬他的思绪动了动,意念仿佛化为石子投掷心河,虽未激起花浪却听叮咚一声。
河畔饮水的天涯朝向主人望了望。
阿尔赫烈捻了捻指尖,收回闪烁的目光。
昨日陆姩请宴后,陆九莹对于是否退让始终没有决意,阿尔赫烈恰在此时有所动作,她便决定要去三雍宫。其实陆九莹也很好奇阿尔赫烈与陆姩是如何相识的,她见萧明月为此失神半日,多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尚林苑中的这些时日,萧明月与水居最为相善,可陆九莹生疑过水居,倒从未对针锋相对的阿尔赫烈有所疑忌。陆九莹自认不会识人,但为旁观者来说,阿尔赫烈屡屡相救,次次相帮,他待萧明月若有所图谋只能叹其心计颇深,可要是还有其他意思,唯他二人心中清明。
萧明月避开阿尔赫烈的话题,她问陆九莹:“阿姊决意要与姩姩相争吗?”
陆九莹想了想,回她:“陆姩以为陛下要借霍家制衡长明王,可见陛下从未对亲王放松警惕,两家都是重兵在握,万人之敌的将门,陛下对宗室尚且如此,又怎会任霍家一个外姓去安适天下。”她揣测圣意,议论朝事,多少有些惶惶不安,静心凝神之后继续又道,“如果我站在高位,是不会让他们联姻结盟的,反之,我一定会让二人世代相持,这才是制衡之术。”
“阿姊说的确有道理,可姩姩身在其中为何没有看透,还是说她知晓端倪却对我们有所隐瞒?”
“至少在长明王与镇北侯一事上没有说真话。”
“那她为什么要骗我们呢?先前我便生疑,倘若她真的担心镇北侯府,早在憉城时便不会让你代赴长安,眼下又得尊师相助,我倒是看不清她究竟所谓何求。”
陆九莹说出心中所疑:“只怕与小侯爷有关。”
“陆灏?”
“我来长安前曾与陆灏交谈过一次,此人能谋善断,深不可测,一个被遣离家十余年如同质子的人,怎会有那般毅然果决的性子。”
“可我见他对姩姩真心实意。”萧明月之前不知陆姩真实身份,现在知晓了,对镇北侯府庇护陆姩的行为也有几分敬佩。
“陆姩此番前来长安,陆灏必然同行,此事没有那么简单。”陆九莹话中隐有深意,她看向萧明月,“李将军随我大父征战几十年,如徒如子,一生竭诚,他唯留这一个女儿,我不能让陆姩出事,所以明日之宴我必须得去。”
萧明月郑重颔首:“既然阿姊做了决定,我便与你一起。”
“好。”
陆九莹没有将话说得露骨,她心生强烈预感,只觉陆灏定有大谋。
他二人生于宗室,多有相像,陆九莹经历过林义王府的生死之战,比任何人都要知悉陆灏的雄心,明白陆义的处境,理解长明王的困局,一旦剑指十三州,没有人能够对这万里山河无动于衷。她顿感悲切,悲切地以为逃离了那场浩劫,谁承想只是落得更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