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捧着耳杯,里头的琼浆晃了晃:“两位翁主莫要口出狂言啊。”
三个小女娘笑声不止。
萧明月再盛琼浆时,说道此酒香味独特,陆姩回她:“原曲是长安所酿的霜林醉,阿兄说女子饮用伤胃,便让酒肆中和了一些鲜果,专为侯府特供。”
提到小侯爷陆灏,陆姩正正神色,再无适才嬉笑情绪。
太官丞亲自领着庖人将美食置案,他们在陆姩面前俯首帖耳,不敢高声,其中汤饼庖人算是萧明月的相熟,但此时见着萧明月与翁主同案,吓得不知所措。
美食积案,满目缭乱。
陆姩亲自起身将濯鸡与粔籹分给陆九莹与萧明月,最后她落座,举杯说道:“记得上一次我们同案而食,是冬日飘雪,窗外红梅开得甚好,我愿姊妹们长乐永康,万事顺遂。今日谷雨,我心如一,姊姊,渺渺,雨生百谷,花开百福,我愿你们一世平安,再无苦难。”
陆姩提辞说得真切,萧明月好生端起双耳杯,一饮而尽。
陆九莹则显得心事重重,她掩袖饮酒,沉默不语。
萧明月是个直性子,叙旧之后索性开门见山,她问陆姩:“姩姩,你为何会来尚林苑,还与阿姊一道争取七皇子妃位?”
陆姩好生端坐,她本是敛眸看着耳杯,闻言抬起头来:“在楚郡时,阿兄为护我逼得你们远赴长安,代入尚林,由此我心中惴惴,一是怕龙颜大怒,问罪你们欺君,二是怕镇北侯府受牵连,叫我大父与阿父授人口实,不得安生。”
萧明月点头:“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陆姩如是说,此时陆九莹心中一紧,果不其然,只听陆姩又道,“渺渺,九莹阿姊离开楚郡是为了救你,也为了救我,我适才所说怕镇北侯府受到牵连,不是因为选妃,而是我的身份。”
“我不是镇北侯陆义的女儿,我的父亲是林义王麾下破胡将军,李临山。”
萧明月闻言愣怔,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陆九莹还是忍不住开口,她劝陆姩:“你莫要同渺渺说那么多……”
陆姩面露愧意,虽于心不忍但依然选择继续说下去:“姊姊不要怪我坦言,如今圣上让我入苑,实在是逼得镇北侯府举步维艰,如果我顺从圣意嫁给霍起,长明王就能保住并州,镇北侯亦于长安无忧,我阿兄……也定能承荫顺遂。”
她看向萧明月,眸中澄明:“九莹阿姊不愿我将真实身份告诉你,是因为我今日所言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你现在知晓我的身份,他日我若被揭发,你便是包庇逆贼的死罪,圣上要杀你,镇北侯府要杀你,渺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尊贵的翁主,我只是一个躲在他人躯壳之下贪生怕死的叛徒。”
“姩姩……”
萧明月窥见陆姩眼底的彷徨与凄凉,她想劝慰却无从开口。林义王三族被诛,凡起兵将领皆被屠杀殆尽,若是世人知晓逆贼将领的子女还活着,私藏掩护的镇北侯府如何还能立存?陆姩说的不假,到时她与陆九莹都该为包庇之罪付出代价。
“但只要我嫁给霍起,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陆姩双手交叠,她紧紧地攥住衣袖,“所以,九莹阿姊,你能不能别和我争,把七皇子之位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