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过。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沈氏一门善书赋算,虽在陈郡做不得高官,可是高官需要我们。那些贵戚权门不管是想要从地州敛财还是在长安牟利,我沈家总能相助。”沈媗将话说得露骨,她丝毫没有自贱之意,相反,她的语气间满是倨傲。
“萧明月,你与九翁主在家乡过得如何?”
此时二人已然停下脚步,正面相对。
萧明月回沈媗:“很好。”
“不,你们过得不好。”沈媗淡漠说道,“无论是陈郡、楚郡抑或这耀眼的长安,都只是攀高结贵,趋炎附势之地,我沈家尚且如履薄冰,何况九翁主一个罪臣之后?今日她还能活着,不是那皇恩多浩荡,而是她还不到命殒之时。”
萧明月只觉心中沉抑,她道:“沈娘子,你何必如此刻薄。”
沈媗望着萧明月,无边夜色一如心境。
“并非我刻薄,而是杳杳的死让我看清世事……为何我沈家忠心耿耿、竭诚以待,却还要遭人鄙夷?善书赋算那是上天赐予,是上天见我沈家一心向上的回应,是公孙翎、陆玥之流永远得不来的天赋。我有此天赋为何还要卑躬屈膝,为何眼睁睁地看着杳杳身死却无所作为?”
沈媗此时喉间哽咽,说道:“因为我是庶民,我庶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败于所有人。明月,你懂我的吧?”
萧明月沉默不语,片刻,她开口问:“所以你恨我害死杳杳,才报复九翁主?”
“我从来都不恨你,我恨的是自己没有早一些明白,只有让自己的天赋变得有价值,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大概是被长安的繁华迷了眼,被这尚林苑中的草木吹乱了心,我来长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做七皇子妃,让沈家在那些权贵面前能抬得起头吗?”
“那一次在鸿博苑,是你在九翁主笔盒中偷放简牍的。”萧明月索性开门见山,“你想要做七皇子妃,想要夺得头筹,光凭你的能力根本无法成事,是谁在鼓动你?”
“我在你眼中竟这般无能?别说简牍,就是蛇床子我也能得到。”
提到蛇床子,萧明月便想到蒙屈的林娘子和其跳台自戕的侍女,她心中难平,问沈媗:“鹤华台一举,你可有后悔?”
“你后悔吗?”沈媗知道萧明月何意,反问她,“本该是你死,倒让她们替你受了罪。”
萧明月没想到柔弱的沈媗竟然这般冷心冷面,她之秉性皆被公孙翎言中。萧明月静下心来,反复琢磨,她期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哪怕沈媗逼不得已,心含隐衷。
“沈媗。”
萧明月希望最后一问,不是她心中所想。
“你可以不告诉我是受何人指派,我只问你,你身上的芙蓉金印是不是王清君的?”
沈媗闻言身躯一僵,随后她缓缓垂手抚摸着金印,泪水喷薄而出。她看着很难过,面上却显露出一抹诡谲又畅快的笑容。
“是又如何?”
“她在哪?”
沈媗顿时悲伤得不能自已,她垂首掩面。
萧明月不愿再见她如此装模作样,刚想上前便觉后颈一沉。
沈媗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萧明月已经被击昏在地,身后出现了两名身穿夜行衣者。她俯身在萧明月腰间来回摸索,并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那两名夜行者将萧明月搀扶起来,沈媗张了张口,却始终未发声。
她亲眼看着萧明月被扔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