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婢后知后觉,将蛇扔出去后转头就跑,宦官紧随其后,几人跌跌撞撞着实狼狈。
乌格戏弄得不过瘾还作势追赶,三人退至木栈道上时又撞上回苑的阿聿,前头的女婢惊慌失措下栽入河中,两名宦官竟也不救人,索性独自跑了。
阿聿将女婢给捞上来,未得半声谢,女婢直骂他蛮夷卑贱。待女婢连滚带爬地呜咽远去,阿聿才回过头来瞪着乌格。
乌格拾起他心爱的小蛇,嗤之以鼻。
阿聿前去见阿尔赫烈的时候,先是把乌格戏弄汉女的事情告知,又把乌格在长安的罪行细数一遍,最后叹口气道:“果真是蛮夷。”
阿尔赫烈斜身倚靠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壶酒,他看着山清水秀的美景说道:“有些人,若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就罢了,见着了,定是要疯狂的。偌大尚林降不住乌格,只能怪他们无用。”说罢回过头来,“别管他,外面如何了?”
“西夜州的人果然潜入了长安,他们先前刺杀汉帝未成,定会来报复我们。”
“我既能杀西夜王,又何惧一帮散兵。”
“我还听闻西夜州的亲匈派拥立了长子为新王,可自主派却另拥他主,那老王膝下不就一子吗?自主派拥立的是谁呢?”
阿尔赫烈抬臂将壶中酒饮下,随后说:“西夜王不止一子。六年前西夜州内部斗争,亲匈派扶持长子,追杀幼子于深崖。但至今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到幼子的尸骨,若幼子还活着,他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
“将军猜测那幼子还活着?”
“不排除这种可能。”
阿聿点点头:“若是自主派寻到了幼子,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这西夜州与月灵州,我们总得把握住一个。”说到这,他微叹口气,“那月灵州的神女,会和我们一道回西境吗?”
听到此处才有一件欢愉之事。
阿尔赫烈勾了勾唇,一双清眸隐着深意:“她若不回家,该去哪呢?”
清明之前,长安皇宫一道旨意,将镇北侯府的陆灏、陆姩宣至长安。
府内,镇北侯陆义送别了几位同袍,他已经连续多日于家中“被迫”宴客。众人皆知他膝下二子二女,嫡子陆灏与嫡女陆姩安身楚郡,庶子陆行之与庶女陆音吾长于长安,圣上感念镇北侯辛劳,特地将楚郡二子召回,让阖家团聚。
同袍贺喜,好友关怀,但他们也并非瞧不出深意,镇北侯的嫡子嫡女重回身畔,要么是犯了过错,要么就是即将委以重用。旁人多猜疑,唯镇北侯自个儿心中清明。
庶子陆行之,字长林,今年二十一岁,先头在廷尉署任吏员,后来调入北军中垒校尉麾下,眼下又听说皇宫卫尉大有招贤之意。庶子都这般动荡,更遑论嫡子陆灏。
陆行之心思细腻,手脚麻利,替父送客之后便去寻陆灏。兄弟二人打小便相处不多,离别经年再见,也确实生疏。
陆行之在陆灏面前表现得十分主动,他要将自己的院子让出来,谁知却得了陆灏的两声讥讽。
陆灏回府后暂居棠雪院,那是生母在世时最喜欢的院子,而陆行之的院子则是陆灏幼时玩耍的草地,出门前空荡荡,再回来早已建上阁楼水榭。本就是他的所属,庶弟提出的“让”字,倒准确无误地戳了心窝子。
陆行之没得到好颜色,心生几分难过。他站在路旁目送陆灏远去,好半天才动了动脚。
“你可真没出息。”
身后林中走出一人,出声颇有怨言,她便是庶女陆音吾。
陆音吾今年刚及笄,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颊上尽显娇气。以前闺中密友总爱夸耀她仙姿玉貌,她便想着天上的女神仙便是自己这般模样。直到见到陆姩,方知何为仙姿。
陆音吾与陆行之一母同胞,兄长受辱便是自己受辱,她本就生怒陆姩长得比自己美,见着陆灏多番欺负人,她便怨道:“镇北侯府是他家,也是兄长你的家,他们十多个年头没回来,一回来就给你冷脸瞧,要不是在阿母那里探出话来,我都不知道他敢这般对你。”
“你们妇道人家,又在背后非议什么?我只是问问兄长院子中是否需要添补,能不能住惯罢了。”
“那结果呢?”陆音吾简直要恨死了陆行之上赶着贴人,“先前他们人还没来,你便把我屋里头的东西都搬给陆姩,现在人来了,每日不愿与我们同食,碰了面三句话有两句嘲弄于你,他们这般无情,你倒有义的很!”
“都是自家兄妹,何必在意这些。”
“陆行之,你有没有脑子?”陆音吾跺了跺脚,不敢大声喧哗只能低声怒吼,“圣上此番让他回来,保不齐要留在长安,他若留下,朝廷必然对我们侯府有所制衡,真到那个时候就得你走!你替他走啊!懂不懂!”
陆行之从来不作他想,板正身子道:“若真要如此,我听阿父的。”
“你要离家可有想过我和阿母该如何自处?”
陆行之生怕烈火不烹油,毫不思索地同陆音吾说:“那我便把你和阿母带走。”
“……”陆音吾咬牙切齿地看着不开窍的兄长,恨恨一句:“阿母真是白生了你!”
兄妹二人不欢而散,陆音吾在回院路上看到两个女婢捧着食盒,她气势汹汹地问了声何物。女婢哆哆嗦嗦地回道:“大翁主要给柿子树上的春燕喂食。”
这声大翁主让陆音吾再也无法忍耐,近些日子心中所受的委屈越发抑制不住,她转头前去别院,片刻后,便见她手持一把大刀,杀气腾腾地往屋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