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诺……”玄英看了一场好戏,从起初的疑惑到惊诧,再到眼下的不可思议,他拊掌道,“当然践诺,没想到一个小女娘有此等箭术,阿烈,说说。”
阿尔赫烈侧眸看了萧明月一眼,还是那副清冷的姿态:“分箭之术罢了,朝学暮成的东西,没什么可说的。”
萧明月自然不会反驳,她谦卑平和地听着话,内心却道:嫉妒使人丑陋。她又回看一眼,男子实在俊朗,她不得不改变形容:内心丑陋。
萧明月凭借聪慧的心智与精湛的技艺,让众多女娘另眼相看,就连她们在望向陆九莹的目光中,都不知不觉多了些艳羡。
柳文嫣如何都想不出分箭之术,她一直以为百步穿杨便是世间最厉害的箭术。眼下萧明月替她完成考校,先前内心的纠葛无形间再度加深。
但相比萧明月出风头,女娘们心中的怨愤皆得到了释放。
虽说打仗是男子们的事,可生于深闺的小女娘也有荣辱之心,此局无论男女,他们可以输给身边任何一人,宿敌也好,仇人也罢,但绝不能是外族蛮夷。
阿尔赫烈让陆玥难堪,便是与所有女娘为敌。
萧明月虽然只是个女婢,却为汉家女出了口气,此时她们短暂的忘却尊卑、不计等级,拥有的是一场首次开战的胜利。这种滋味,是骄傲与自豪的快感。
陆九莹也暗暗松了口气。
萧明月适时退下,她走至木篷处放好弓箭,将随身的符牌悄悄压在底下。
陆玥的冲动,阿尔赫烈的起衅,柳文嫣的失策,萧明月的挽救,于这场交锋之中得以窥见一丝端倪。玄英的推波助澜对于自身也好,贵女们也罢,可谓是各得其宜,两厢安好。
最后阿聿在说道下次教习不可迟怠时,无一人相驳。
因为她们的眼底占据了胜欲的熊熊烈火。
那日教习间,阿聿将符牌送至阿尔赫烈的眼前,问道符牌怎么卷在兵器中。
阿尔赫烈摩挲着掌心铜器,已然不见当事人。小女娘不改敏捷之风,只是这界限划得也太快了些。他不由挑眉:“既无用武之地当然弃如敝履。”
阿聿不明所以,而后看向玄英求解,玄英也只是笑笑。
贵女们在校场所为很快便传至若世夫人的耳中,轮到她教习时,她斥责众人迟怠,惩罚女娘们整夜抄写《仪礼》,甚至叫她们寅时起大早,跟随官婢去茶园采茶。
即便若世夫人不讲情面,众人内心也有一丝酣畅。那种傲骨本沉溺于心,却又猛然拔起的感觉,确实无法言喻。
萧明月问陆九莹:“夫人当真动怒了?”
陆九莹却摇头,她道:“若夫人真的动怒,一定不会放过你。她惩罚我们迟怠之罪,却没有任何不重师长的罪责,我想她的心里大抵和众人一样。”
萧明月眉欢眼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陆九莹也是心领神会,点了点萧明月的鼻翼:“渺渺,你惯会拿捏人心。”
水居知晓贵女们受罚,特地将教习时辰让出来供大家休憩。抄完《仪礼》的女娘能活络筋骨,没抄完的则奋笔疾书,但像陆玥受了伤还有空子发脾气的,唯她一人。
水居安慰陆玥:“子曰:温故而知新,没准抄写之后,你便是学礼学得最好的。”
陆玥一脸不悦地回道:“我之前便是学得最好的!”话虽如此,但还是重新握笔。
而后水居晃悠悠地走到陆九莹书案旁,陆九莹早已抄完了惩罚,正在习字。萧明月跪坐旁侧搅动着茶鼎中的茶汤,水居嗅到清香之气,问道什么茶。
萧明月回他:“先生,这是春桑茶。”
水居拢了拢袖袍,屈身再次闻了闻,他朝萧明月弯了弯眉眼:“你们采桑至今已然见过春雨前后最美丽的景色,日之夕矣,满目金黄,忙碌中也带着惬意呀!”
萧明月搅动茶杓的手一顿,日之夕矣……
她抬眸看向水居,水居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