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翎闻言并未有所不悦,她欲赏赐甜饼,庶民只能默受怎可拒绝。但陆九莹说萧明月吃不得桃花酥,公孙翎十分担忧,转而问道:“桃花于你可是发物?”
陆九莹替她答道:“正是。”
“那便不能吃的。”公孙翎热忱地给萧明月倒茶,亲昵说着,“我一入春,碰到柳絮便鼻塞头痛,府中医士说最好连花儿都不要靠近,还让我煮些辛夷花和苍耳子,每日饮服呢。”
萧明月颔首接过耳杯,轻声回道:“春日多风,气候也干燥,娘子需好生休养。”
公孙翎含笑:“明月聪慧,甚得我心。”
公孙翎前来的目的与未抵达的沈媗一样,便是记了礼乐二师所教习的重点,想要交予陆九莹。
沈媗因女婢杳杳阴差阳错占了前排而深感歉意,从而想要有所补偿。而公孙翎与陆九莹之间并无恩惠,她奉上竹简,说是感谢萧明月的关爱之心。
公孙翎前来乙室时特地寻了甲室的年婕瑜一道,年婕瑜首次受邀不好拒绝,三人相聚的缘由便又扩为左邻右舍集会。
年婕瑜是个不爱闲话的性子,捧着一杯茶都是别人说一句她才答复半声。她不似旁人那般避讳陆九莹,但也不亲近。
杳杳走后,公孙翎说道沈媗:“我对这位陈郡才女略有耳闻,沈氏一门善书,父兄皆是刺史、郡守身旁的红人,听闻她的次兄还要入太学教书呢。”本以为是赞誉沈氏善书,可她又突然一笑,“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
她竟大胆暗讽时下以书选士,善书者皆是奸邪之意。
公孙翎此言有据。当朝开疆拓土,征收重赋,若有犯法者只需以钱赎罪,以物补吏,从而导致各州郡奢靡成风,奸佞当道。上位者惯用熟悉旧制、精于赋算、善于史书者,让他们身居要职,投机取巧,欺上罔下,成为这汪浑浊黄海中最难以铲除的泥沙。
但萧明月欲有驳意,她以为人不可一概而论,沈氏善书不代表品性不好。陆九莹以杯落案发出清脆之声,以示提醒她要禁言。
年婕瑜只是看了公孙翎一眼,似乎也有话说,但终是没有开口。
公孙翎说完那一句,便不再提任何。
三位贵女叙话后,萧明月送公孙翎、年婕瑜出门,于院中时公孙翎行得慢,待年婕瑜走远后便停了步子。
“明月,你陪着九翁主从楚郡远道而来,可还习惯?若有难为之处,你就来寻我,我给你想法子。”
公孙翎话说得熨帖,但也让人很是疑惑。
萧明月不去探究,总归婉拒是对的。她回道:“多谢公孙娘子,我家翁主暂时并无难处。”
“我是心疼你。”公孙翎怜爱地看着她,垂眸小声说道,“谁家能舍得小女娘远行千里呢,换作我阿父阿兄,也是要着急的。”
萧明月心底隐约有些波动。
“明月,你凑近些。”
萧明月只得往前凑了凑。
公孙翎附耳小声说道:“其实我知你是宋君的妹妹。宋君以前在执金吾麾下,现在入了步兵校尉军中,想必是为了你。”
“公孙娘子……”
公孙翎一笑:“你别怕,我是不会同别人说的,宋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是要帮他。不瞒你说,本来此次遴选是傅相操办,但出了威赫将军一事,陛下便将重任交予我阿父。”
竟是御史大夫负责贵女遴选,那公孙翎岂不比旁人要多些机会与胜算?萧明月刚这般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如此,公孙翎理当避嫌,怎会将此事相告?
萧明月看向公孙翎,后者一双明眸清澈见底,她不像是在撒谎,甚至发自内心地想要眷顾自己。
公孙翎与宋言相识,以她的身份想要知晓宋氏一门并不难。只是她这般热心肠,同为女子怎会不知其内心深意。
萧明月顿默片刻,而后说了声:“娘子勿要介怀,我与阿兄虽有亲缘,但并非想要在遴选上做些什么。我阿兄他……只是来看看我。”
“当然,宋君为人如何我比谁都清楚。”说到此处,公孙翎脸颊略有红晕,她抿唇一笑,“我也只是感恩他的相救,故而想要报答你们。总之,我定会替他好好照顾你的。”
此话露骨,竟叫萧明月无从答复。
公孙翎将话说完便离开院子,萧明月目送人远去,已然看出女娘爱慕郎君的情意,想必爱屋及乌,连带着这个异性妹妹也要当体己人。
只是萧明月有一事不解,公孙翎心有良人,为何还要来参加遴选呢?
事后萧明月将此事告知陆九莹,陆九莹也说:“以御史大夫的地位,将女儿嫁给小霍将军应当不难,还有太傅之女年婕瑜,太傅是太子之师,更应得圣上青睐才是。”
萧明月点点头。
陆九莹想了想,又道:“除非圣上要为小霍将军选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妇。”
“何为与众不同?”
“说不准。”陆九莹也只是猜测,她道,“或许要同小霍将军远赴边关,又或许朝堂之势需要横木,伴君如伴虎,谁又能知晓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