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谒舍的后院,他说过再次相见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可萧明月却打断话语:“阿烈。”她一脸的浑不在意,“我知道。”
阿尔赫烈没有继续相咄,他听着那声极其不屑且十分敷衍的“阿烈”,喉间滚了滚。
萧明月与那双凝眸相视,心道有圣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可为何她没有瞧出此人的大恶呢?
萧明月深知今日要不回簪子,只能暂且作罢。
她不再去看阿尔赫烈,而是同那匹马儿说:“是我的便是我的,谁都拿不走。天涯,过来。”
天涯鼻孔出气,口中还回味着适才吃的苜蓿残渣。萧明月见它不动,便伸手扯过辔头,岂料马儿来了脾气偏是不动弹。
到底是蛮夷的马,就知道耍横!
阿尔赫烈看着萧明月牟足了力气,也没能将天涯拽动半分,他抬手轻轻的于马儿的腹部一拍,天涯便顺服了萧明月。
萧明月就此上马,于高处俯瞰阿尔赫烈。
他若不是授艺之师,定要回去拿上鞭子与其狠狠斗上一番。即便技不如人也总比眼下备受屈辱要有颜面得多。
阿尔赫烈看着小女娘愤愤不平地骑马远去,陡然心情大好。
萧明月得了天马一事很快便在云沧苑传开。休憩的第三日,尚林令亲自监督马夫给每一位贵女都套上了轺车。所有轺车中,要数陆九莹的最为漂亮。
轺车虽小但贵在精致,朱漆伞盖轻薄遮阳,边沿由百颗珍珠连串成帘,车舆内盖着三层小鹿绒皮,脚下还划了一块规整的熊皮,让人乘坐其中十分舒坦。舆内也很宽阔,便是萧明月与陆九莹并肩也不觉得拥挤。轺车旁侧还专门置留出暗格,放些果脯和鲜果,若是渴了亦方便拿取。
轺车一套成,众贵女便三两结伴要出去游玩。
陆九莹本是不想去的,可前有公孙翎友善相邀,后有陆玥、柳文嫣酸言酸语,她若是不将天马轺车驾出去让人看看,着实不好说。
众贵女齐齐出行,倒也浩荡。
有人让苑中马夫代劳,有人是自己勒马,皆以为亲自体验才有意思。
萧明月与陆九莹乘坐轺车内,行的比谁都稳当,缰绳于萧明月手中时天涯便十分乖巧,可待陆九莹想亲自驾驭却险些被撂了蹄子。
“此马有灵性。”陆九莹说。
萧明月心间舒畅:“天涯可是天马!”
旁人无不羡慕陆九莹的坐骑和轺车,公孙翎就行于旁侧,她坐在车舆内多次探头望着:“这马真漂亮,轺车也精致。”
陆九莹刚要回话,便见左侧突然冲出一辆轺车来,险些撞上天涯。天涯脾性大,转头欲要扬蹄反击,却被萧明月紧紧遏制住。
陆玥于车内笑出声来,她喊道:“什么天马,以为长得高些,鬃毛亮些便是天马了?我的马也不差,马夫适才说了,这可是河西马,是霍家养的马!”
陆玥此言引得多人关注,尤其是柳文嫣,她也是自己驭马行车,她的马才是霍家养的河西马。柳文嫣偏不信陆玥的话,使着车便要往陆玥身边凑去。
苑中道路虽宽敞,但也不能齐肩同行四辆轺车,萧明月最先勒马避开。公孙翎的女婢许是个生手,不知怎么被柳文嫣赶至中间去了。女婢心中一慌,手下鞭子抽得狠了,马儿一阵嘶鸣冲出道路。
萧明月被陆玥和柳文嫣挡在后头,也是爱莫能助,只得远远望着公孙翎的轺车踏破苑囿的木栏,转头往偏道而去。
陆玥顿觉有些不妙,紧随其后,为此道路中的轺车错开,萧明月方才跟了上去。
公孙翎的女婢在马儿不受控制后彻底晃了神,便改由公孙翎驾车,她试图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可没有成功。
行走的偏道狭窄但笔直,远远能瞧见前方的苑垣与殿门。殿门前守着众多护卫军,为首一人听见喧闹时回过身来。
宋言看见受惊失措的马儿直撞而来,浓眉紧蹙,他当即使人放下拒马,随后孤身往前冲去。他在与轺车碰撞的须臾,猛地拽住缰绳跃上马背,辔头一紧,马儿顿时平静下来。
轺车上的两人皆吓得脸色苍白,女婢早已捂脸哭泣不已,公孙翎大口喘着气,泪眼蒙眬。直到宋言回过头来,温和询问:“没事吧?”
公孙翎听到熟悉的声音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马背上的郎君。
“宋,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