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居抬起双臂安抚众人,咯咯笑着:“好说,都好说,今日定是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呐。”说罢他给鹿鸣行馆的女婢们使了眼色,女婢们连忙走至陆九莹身侧,将人引走。
女婢迎着陆九莹三人前往西边院舍走去,萧明月未回头也知有人在后面跟着。到了屋舍,萧明月瞧见先前哭诉家族被林义王斩杀的小女娘正好走至对面。
小女娘还红着眼,恨恨地望着她们。
馆内女婢甚是尴尬,硬着头皮打开扇门:“本来九翁主是住南面的,可文嫣娘子她……”话刚脱口又反应过来,连忙卑躬说道,“九翁主恕罪!”
若按贵女品级来论,翁主怎可与一般人同住院落,今日从柳文嫣与陆玥的争斗中不难看出双方积怨颇深,想来柳文嫣本该居于此院,奈何不愿屈于人下换走了陆九莹原有的屋舍。
“你退下吧。”
女婢见陆九莹没有追责之意,这才松了口气。对面小女娘阖门的时候还是那副眼红要吃人的模样,又吓得女婢慌乱疾步远去。
陆九莹落脚的屋舍陈列朴素,几乎可以一眼探清格局,无金铜器皿亦无罗锦华帐。三人落座于蒲团之上,随而有片刻沉默。萧明月侧身看向花玲珑,陆九莹随之也望了过去。
花玲珑的脸颊上还隐隐落着红印,她眼底压着火气,倒不是因为挨了打动怒,而是为陆九莹遭遇难堪而不忿。即便最后水居先生相帮,她也认为自己输得极不光彩。
萧明月抬手拨过花玲珑的脸颊,问道:“伤着没?”
花玲珑以为萧明月会诘责于她,岂料最先给予关怀,她不免有些动容。
陆九莹说道:“城阳王是极其温婉之人,没想到陆玥性格竟与之不同。玲珑,今日你受了苦是我的错,我不该贸然提醒柳文嫣。”
“阿姊做得没错。”萧明月轻轻抚了下花玲珑的红痕之处,她说,“玲珑也无措。”
萧明月直着身子骨,黑白分明的眉眼格外清澈:“若说要错,也是陆玥、柳文嫣的错,这二人我也瞧清楚了,年岁不大,一股子倔劲。无非是仗着族亲为所欲为,四处炫耀,若是我家的孩子早抽上几鞭子,保管老实。”
花玲珑就爱听这话,心头阴霾顿扫,她往萧明月身侧歪了歪:“嗯!”
“阿姊帮了柳文嫣,她倒反过头来出言辱之,至于陆玥,阿姊更不用将她的话放在心里,这种目中无人喜好颜面的,”萧明月勾唇一笑,“最是好办。”
陆九莹还是有些担忧的,她说:“你适才就不怕惹火上身,若陆玥没有顺意,定不会饶了你。”
“自是不怕,不是有那位水居先生么。”
花玲珑一旁问道:“水居先生是做什么的?”
“听闻是鹿鸣行馆的棋艺之师,起初也是他提醒我去西市寻你。对了阿姊,他似乎与霍起相交甚好。”说起霍起,萧明月有些不解,“此番遴选贵女竟有百位,为何之前没有消息告知?”
陆九莹摇头:“我也不知。”
一旁聆听的花玲珑想不明白百位贵女该如何去择郎婿,她一板一眼地说道:“在我们家乡都是一个娘子从十个郎君中挑夫婿,更有甚者挑百年千人都没入眼的。家中姑婶说过娘子们皆会做好新妇,就是那男人不得行。”
萧明月与陆九莹齐声一笑,前者说道:“是那么回事。”后者嗔道:“别闹。”
花玲珑便又问:“什么样的郎婿要百位贵女竞选呢?”
陆九莹回她:“小霍将军忠心报国,是个很好的人。”
“姊姊见过吗?”
“未曾见过。”
于是花玲珑蹙眉:“没见过的人怎知是个好人?明月姊姊,你觉得呢?”
萧明月松了身子,还真想了想:“忠君报国自是好人,至于是不是好郎婿,难说。”
花玲珑学着萧明月松软在蒲团之上,喃喃道:“一百人挑一个郎婿,犯不着。”
少女能有什么心思呢,她只是觉得九莹姊姊这般好,还要同那么多娘子们抢一个夫君,倒不如像她亲姊姊那般随缘而定,两两相悦,一想到亲姊姊,花玲珑便心中难过。
陆九莹从二人身上敛回目光,轻声说着:“明日便是十八,该入宫了。”
“阿姊不必忧心,晚些等阿兄来,我们再问问选妃事宜。”
三人而后在屋舍里歇息,直到用过饭食,待日落月升之后鹿鸣行馆方有人点火叩门,只不过来人声势浩大,一排排刀枪剑戟的铁甲军严阵以待,仿若要面对如匈奴一般凶残狂暴的敌人。
有一金簪满髻的华服妇人夺过仆从手中的火把,猛地甩手扔在鹿鸣行馆前,此举险些烧着守门的护军。
妇人满腔怒火,大发雷霆,指向鹿鸣行馆喊道:“把楚郡翁主给我交出来!竟敢伤害我儿,是不把我胥姲君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傅相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