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回了神,敛去情绪后出了屋舍,准备去将前院最后一点货物清点派送。
那日出门和以往一样,夜奴驾车,萧明月坐在马车内,行至半路的时候竟和他人的马车碰撞起来。夜奴拉着缰绳颇为气恼,萧明月刚打开扇门就听见他朝对面喊着:“路这么宽,就没你想走的地?”
萧明月一看对面出来的人,拍了拍夜奴,示意禁言。
蒋承下车朝她走了过来,微微颔首说道:“竟是箫娘子,适才马儿不知为何发怒不听使唤,没冲撞到你们吧?”
萧明月平静回道:“没有,我家小奴心急,刚才言语间有所得罪,还望蒋县丞多多包涵。”
“无妨,是我家马儿不好。”
蒋承十分谦恭,若不是见过他的另一面,萧明月想必也会被其表象所迷惑。但两人显然各自心里揣着明白,却都没有挑破。
这般简单招呼之后,萧明月想要回车上。
她欲转身之际,蒋承突然又开口:“听闻箫娘子与孙氏亲密无间,此番孙氏与我家大人绝婚,萧娘子也很难过吧?”
萧明月颇有探究性地望向蒋承,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她与孙氏串通一气,有所图谋,其二明面上说她难过,实则暗讽内心窃喜。如此看来,那她从孙氏手中要来金少仪的帛书,蒋承也大概清楚了。
今日碰马,也不是无意之举。
蒋承想要给她下马威。
“是有一些难过的。”萧明月的忧伤说来就来,她故作姿态凝眉说道,“既然孙氏与县令大人已经绝婚,我也就放胆直说了,这个孙氏呀,真是会作弄呢。我家婶婶特地给我叮嘱,将来可不能做她那样的妇人,不守三纲五常亦不尊三从四德,大人对她那般好,竟还在外面找姘头,真是该呀。”
含沙射影不言而喻。
蒋承闻言唇角有些许僵硬:“你一个小娘子说话……可真不客气。”
萧明月更不客气地回道:“都是我家阿父纵容的,只是我还有人管教,至于旁的人,”她盯着蒋承的目光颇冷,“没人教。”
“好刁蛮的一张嘴。”
“蒋县丞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蒋承这下没有阻拦她,径直让出道路来。他看着萧明月的马车往前驶去,片刻后,发出一声冷笑。
蒋承未与萧明月打交道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现在算是感受到凌氏的痛恨了。
他与凌氏约在外头的矮屋相见时,二人卧在榻上纠缠,其间凌氏说了句:“九莹还是聪慧,听说秦氏教一遍的东西,她便能领会。有些时候看来,九莹和萧明月都比我家少君要能干。”
“陆九莹毕竟出生王室,旁人自是无可比拟,至于萧明月么,”蒋承想起那个身穿男服,混迹市井的小娘子,便有些不屑,“攀上宋家算她命好,一生衣食无忧的。但宋大这人向来憨厚老实,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心眼颇多的义女。”
凌氏抚摸着蒋承的胳膊,娇媚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萧明月那个丫头再怎样蛮横终究是个女子,像我们这种女子呀,可不就得端着几百个心眼,要不然被你们这些坏郎君给吃了骗了,还替你们数钱。”
“我何时让你替我数钱了?”蒋承勾了勾她的下巴,说道,“我背后替你谋计,就是想助你能早日掌控金家,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你的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可我始终差那一步,我们用了多年才让二房离心,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孩子竟让秦氏给破坏了,我之前刻意去探过她口风,竟然还能同我和颜悦色,难不成死了儿子改了秉性?横竖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到此处,蒋承起身坐起,敛敛神色说:“是有不对的地方……问题还是出自一人,那便是陆九莹,只要她在金府一日,便会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亦如萧明月。”
“可她就算是庶人,但名义上是翁主,我们总不能将翁主赶出府去。”
“谁说要赶她出府,寻个法子将人送出去也不是未尝不可。她今年已有十八,这个年岁在楚郡要么为人妻母,要么定了婚事,既然她入了金府又寄在你们大房,便算是金家一分子。要我说,金少仪一死,恰是给了一个能送陆九莹出门的机会。”
凌氏还有些不解,她说:“我总归是不好提这些事的。”
“自然不能你提,我们得让秦氏提。金老夫人让陆九莹协助秦氏处理中馈,想必内心有些盘算。秦氏出生乡野也没多少见识,更无娘家傍身,她不过是跟着医工学了些岐黄之术,现在她丧子失夫,若是中馈之权再受动摇,怕是心里比谁都紧。”
“那具体如何做?”
蒋承唇角扬起冷笑,他说:“我确实有个办法能叫秦氏将陆九莹给嫁出去,到时候就连老夫人怕也没有办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