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查乾贵为门派未来殚精竭虑时,唐驰光正在房中奋笔疾书。
她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能将失窃的税银追回,所以没有向同僚求助,今日总算认清事实,决定开始摇人。
唐驰光将信纸放在竹管内,用蜡封好,表面再印上防拆的火漆,然后将竹管绑在一只信鸽的鸟腿上。
她捧着鸽子,喂了一些谷物跟松子,又摸了摸对方的羽毛,才终于将鸽子放飞。
就在唐驰光刚松开手时,她恰好听见上空传来一阵扑翅膀声,几根羽毛随之落下——唐驰光仰首望去,发现空中还有另一只信鸽,两只信鸽碰到一起,居然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好斗之态,互相凶狠地殴打了对方几翅膀,然后才各自分开。
唐驰光
眼光厉害,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出来另一只鸽子吃的必然不是六扇门的公家稻谷,而是问悲门的杂粮。
……如此说来,刚刚决定摇人的不止她一个,闵绣梦那边多半也觉得事情实在棘手,需要喊同伴过来一块烦恼。
放出求援的消息后,唐驰光依旧未得闲暇,柯向戎已经倒下,寿延年未必靠得住,闵绣梦办事能力不错,偏偏是一个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江湖人,她得亲自去盯着城内大小事务,免得出现纰漏。
虽说过去了那么些天,唐驰光已经不是很肯定税银是否还在城内,不过保险起见,她依旧不敢开放城门跟码头,每天只是安排可靠人员从城外运些菜蔬进来。城内居民若是有要紧事一定要出城,那么出城时则绝对不许携带大件行李,而且必须经过官府查验。
*
自从税银消失的不幸事件发生后,城内戒严令就一直没有解除,大部分商家因为缺乏客源的缘故,都选择暂时歇业。
有人在为税银的下落忧愁,也有人在为别的事情忧愁,比如此时此刻,朝轻岫蹲在码头上,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怅然之色。
她看着自家帮众将无法运走的鲜鱼晒成咸鱼,神色略显沉郁,随后走过去,从里面仔细挑了数尾看起来十分肥美的,让人直接烹煮。
穆玄都本来有些忧虑,可发现帮主面上的怅然在看见鲜鱼出锅后,就瞬间消退,变成了满意,才意识到老大今日只是在为菜色而烦心,顿时又觉无甚大事。
日光明亮,远处风声发出微弱的声响,原本正在挑选河鲜的朝轻岫忽然转过身,凝神做了一个倾听的动作,下一刻,她提气纵身,轻飘飘跃上树梢,雪白的衣衫随风而动,与此同时,三枚青莲子不分先后自她袖中齐齐飞出,打向远处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原本正要往县衙方向飞掠,听见脑后传来一阵风声,立刻发现有暗器来袭。此人并不回头,只是抽剑在手,倒持剑柄,向后柔中带刚地划出一个弧形,三枚青莲子就像是遇见吸铁石一样,整整齐齐地贴在了剑身上。
来人的行动并没有因为暗器受到阻拦,可他低头扫了眼三枚青莲子,发现每一枚上都写着一行小字,分别是“我恨加班”、放假快乐??[”以及“拒绝调休”,之前飞掠的动作便为之一顿。
——江湖中会在暗器上刻字的人不少,但刻得如此有个性的并不很多。
他停在树梢上,树动他亦动,树停他亦停,整个人如飞絮般轻飘飘浑不着力。片刻之后,此人抄起青莲子,同时在树枝上借力轻蹬,如林燕般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倒掠了回去。
这一回,他只飘出数丈便停下,而后向前一拱手:“朝帮主。”
日光下,一身白衫的朝轻岫微微笑道:“许久不见了,李少侠。”
她伸出手掌,李归弦自觉地将方才的三枚青莲子递了过去,以便对方可以回收再利用,朝轻岫却只拿走了“我恨加班”跟“拒绝调休”,留下了那枚“放假快乐”。
面对许久未见的李少侠,朝轻岫的声音显得温和而真诚,还带着大夏本地居民所无法理解的怅然:“也给你留一个美好的祝愿。”
李归弦并不很能理解。
——江湖人的生活状态类似自由职业者,只要饿不死,一年四季都可以算作假日。
今日城门依旧处于戒严状态,不过官兵防得住寻常百姓,却防不住翻墙而入的李少侠,让他顺顺利利地来到了码头附近。
李归弦收到飞鸽传信后,昼夜兼程赶来,此刻原本正要去县衙见闵绣梦,不过工作一直就在那,不会长腿逃跑,既然先一步碰见了朝轻岫,就干脆随她一块去了自拙帮的分舵。
等两人回到分舵中时,朝轻岫已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仔细告知了李归弦。
朝轻岫询问对方的意见:“李少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
李归弦看她一眼,回答得迅速而笃定:“姑娘说是谁,便是谁。”
路过的许白水深深看了李归弦一眼,顿时觉得这小子十分上道。
他的话乍听起来或许失之于放弃思考,不过换个角度想,如自己这样认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最终的结论也不过是“朝轻岫说咋办就咋办”,可见直接放弃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跳过中间所有琐碎步骤直抵正确结论,也不能不算是一种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