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你父母是不赞成我父亲加入乌丸集团的打算的。虽然要建立好一家医药企业,在研发上进行高规格的投资是正常的事,但他们认为,乌丸集团向医药领域进军这件事本身,很不可靠……和我父亲不同,你的父亲唐泽一川,虽然在理论研究方面为主流学界所排斥,但是他和姨母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理论方面的超前和癫狂不会影响他们在外科方面的能力,在医学界,他们仍然是公认的一流。”
说到这里,宫野明美收紧了攥住杯子的手指,葱白的纤细指尖狠狠按在了瓷杯上。
“后来,在你和志保相继出生一年多之后……我父母死在了一场实验室的意外中。”
唐泽闷闷地“嗯”了一声。
宫野夫妇的死亡是他早已知晓的事,但对当时已经八九岁的宫野明美而言,那无疑是极大的创伤。
他伸出手,覆盖在宫野明美按压在杯子外,已经变了形的手指上,无声地传达着安慰之意。
宫野明美反手抓住了唐泽伸过来的手掌,捏得很紧,仿佛在借他的力量获取说话的力气,艰难地继续道:“原本,姨父姨母想要收养失去父母的我和志保,但是就在那个时期,阿昭,伱被确诊为了自闭症。”
“……自闭症?”唐泽睁大了眼睛,“我?”
“是的,就在你还不满两岁的时候……这件事对姨父姨母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他们分不出精力再收留我和志保,而是带着你在世界各地寻求治疗方案,但是……”
“但是自闭症,是无法被治愈的。”唐泽替一句一句说得极为缓慢的宫野明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得到了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那种熟悉的、情绪失去控制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而唐泽,则像是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答案那般,嘴里低声念叨着:“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唐泽夫妇在心理学方面的研究,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两个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为什么在十几年前,突然转向了心理学?为什么唐泽昭的记忆状态如此特殊,以至于唐泽得到了他的记忆,却又像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失忆患者一样?
这就是改变这个家庭命运的节点,这就是一切转变的开端。
他们的孩子,患上了自闭症。
“阿昭……”宫野明美担忧地看着他。
唐泽抬起头,像是感觉不到自己不断下落的泪水一般,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我的自闭症,他们急需改变研究领域,现有的医学手段治疗不了,所以他们想挑战更前沿,更先锋的理论和方案……他们接受了组织的资助,进入了乌丸集团,是吗?”
宫野明美放下水杯,想探过身替唐泽擦拭掉脸上的泪,唐泽摇了摇头,躲开了她的手。
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这是来自唐泽昭的哭泣,他无权阻止。
“得知谱系患者是无法被治愈的后,姨父姨母他们,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宫野明美见状,只好双手抓住唐泽的手,想缓解一些他的情绪,“虽然通过长期的行为训练,其中的一部分人也是可以正常融入社会生活,完成自理的,但这不代表他们得到了治愈。”
就像那头52赫兹的鲸,他们发出的声音,正常人听不明白,他们也接收不到正常人的沟通与表达。
用孤独症称呼这种疾病,再贴切不过。
而具体到唐泽昭本人身上……唐泽有一些猜测。
“无法治愈的自闭症?”在一边听了好一会儿故事的星川辉忍不住插话,“可是,唐泽现在看上去非常正常……”
哪怕对这种疾病了解有限,星川辉也知道吗,自闭症患者是很难完成正常的社交和沟通的。
可是现在的唐泽……星川辉发誓自己没见过比他更会社交的人了。他甚至还有余裕给自己搞了好几重的身份,一边变声一边变脸,玩得不亦乐乎。
跟现在的唐泽相比,星川辉自己才更像自闭症一点。
“这就是更大的问题了。”没等宫野明美说明,唐泽先回答道,“原先,他们的心理学研究只停留在理论层面,听上去太天马行空了,完全是臆想,组织对他们的资助未必有那么看重,也许更多还是出于对他们的医学和生物学背景的考虑……但结果某一天,他们唯一的患者,他们患上了自闭症的孩子,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