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本想拿起面具遮脸,但她意识到杨湛生已经看到了她的面容,再遮挡也无用了,就睁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盯着杨湛生,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样子,像是在说,没错,我就是尽秋。
杨湛生握住她的手指,俯身靠近,在她的手背落下轻吻。他做吻手礼的姿势,像极了一位绅士,因此元滢滢微微恍神。但很快,杨湛生挑起的眉峰就让元滢滢回过神来,认清面前的人是申城的督军。
“滢滢小姐,如今的局面你要解释一下吗?”
杨湛生黑沉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元滢滢扬起脖颈,嘴巴仍旧硬的很:“不用解释。正如同你所见,我就是尽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才带着面具赴约。你现在看到了,难道要戳穿我吗?”
杨湛生自然不会。他抬起手臂,掌心拿着的金狐狸面具就随之扬起,元滢滢伸手去够,却怎么都碰不到。
杨湛生承诺,他不会透露元滢滢的真实身份,更不会让其他人看到,只是有一点,元滢滢和他用餐的时候,不许带着面具。元滢滢稍做思考,便同意了杨湛生的要求,她心想,堂堂督军总不能诓骗她一个女学生吧。
杨湛生聊起尽秋的诗作,元滢滢说的头头是道,只要一提起尽秋,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杨湛生微微点头,夸赞着元滢滢刚才写的诗好,要装裱以后挂在督军府客厅的正中间。
为了配合尽秋才女的身份,元滢滢今天特意做了淑女的打扮,脸上化了妆,不是平常素面朝天的样子,脸颊透着桃粉颜色,唇瓣红润润的,杨湛生总疑心那上面除了口红,还涂抹了其他东西,不然怎么会亮晶晶的,让人想要尝尝味道。听到杨湛生的评价,元滢滢露出喜色,她声音中带着雀跃:“真的写的很好吗?”
杨湛生附和道:“比尽秋之前写的每一首诗都要好。”
听到这话,元滢滢被赞美冲昏的头脑逐渐变得冷静,因为自己冒充尽秋的身份而感到心虚。她的确虚荣,爱听别人赞美她,但元滢滢对自身的才华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她哪里比得过尽秋。
元滢滢抿着嘴:“都是奉承话。你又不懂诗,怎么知道哪一首写的好,哪一首写得差?”
杨湛生顺势说道:“我不懂,滢滢小姐懂就可以了,你能教会我怎么写诗,我不就懂了。”
看元滢滢并不情愿,杨湛生故意道:“难道滢滢小姐没有教人的本事?”
元滢滢当即反驳他:“教你简直是绰绰有余。”
杨湛生嘴角露出笑容,他品了一口酒,在元滢滢没有改口之前,就定下了学诗的日子。当然,杨湛生请元滢滢来教他,用的不是尽秋的身份,而是清心女中学生的身份。
用餐结束后,杨湛生安排李副将从后门把元滢滢送回去。等到记者们拿着照相机出现时,早就不见尽秋的身影了。杨湛生指腹微动,摩挲着手中的金狐狸面具,他笑得意味深长:“比不上狐狸的狡黠,顶多算一只笨兔子。”
元妈妈择着菜,听着元阿铭大声念着报纸上的标题——尽秋赴督军邀约初露真容。
元妈妈听着尽秋的名字耳熟,随口说道:“是不是滢滢喜欢的那个?”
元阿铭点头:“二姐最喜欢她了。”
元妈妈就让元阿铭把这篇报道铰下来,拿给元滢滢。元阿铭应了好,拿起剪刀就动手。他把剪好的报纸翻过来,才发现背面报道的是有关元清梦的新闻。元阿铭把裁掉的报纸拼在一起,让元妈妈看:“是大姐的照片!”
报纸上刊登的是身穿碎花旗袍的元清梦正在为慈善活动剪彩的照片,元妈妈看了又看,见报道中对元清梦的评价都是正面的,没有讽刺轻视,才稍微放下心来,同时心中疑惑:参加慈善活动、登报纸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听元清梦提起过。
门被推开,元清梦同蔡炳春走了进来,两人皆是满脸疲倦。蔡炳春打起精神和元妈妈问好,元妈妈刚想要过问报纸上的事,元清梦推门进了房间,把蔡炳春关在了外面。蔡炳春向来是识趣的,往常他从不在元家逗留,如今看元清梦如此抗拒,却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反而顺势坐在了矮凳上。
元妈妈起身要去做饭,问蔡炳春想吃什么菜。蔡炳春摇头,面带纠结:“我不吃饭,我有两句话同清梦说。等到话说完了,我就走了。”
元妈妈觉出不对劲,两人之间不像是简单的闹矛盾,往常尽管蔡炳春和元清梦有争执,但最先服软的总是蔡炳春。可这次,蔡炳春神态仍旧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像是要说什么大事。元妈妈关心元清梦,只是孩子们之间的问题,她总不好过多插手,便只能钻到厨房去,琢磨几道好菜,想着把蔡炳春留下来吃饭,无论他和元清梦有什么心结,总要趁着今天的机会解开。
元妈妈从口袋里摸出钱,拿给元阿铭,要他去买烧鸡卤鹅,再买几块小蛋糕来。
“妈妈,今天家里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啊。”
元妈妈摸着元阿铭的脑袋,没有多说。她知道元清梦有贵人相助,如今接触的都是大人物。和他们相比,蔡炳春家里只是经营小商铺,就显得不值一提了。但元妈妈见的人多,知道荣华富贵固然迷人眼睛,但真心难得可贵。蔡炳春对元清梦的痴心,难以寻找到第二个。元妈妈愿意好好招待他,为元清梦做最后的挽留。
元阿铭再回家时,身旁跟着元滢滢。他上学时间久了,一张嘴巴越发能说会道,学会在元滢滢面前卖好,只说他知道元滢滢喜欢尽秋,便帮忙把尽秋的报道剪了下来。
元滢滢坐在藤椅里,拿起报纸,她葱白的手指指向上面的黑白照片,问道:“尽秋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