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嫔描完了最后一笔,继续道:“圣人也当真是偏心。此事清晰明了,他却仍旧唤来大理寺卿来查案,可见对于元大娘子的偏爱。那元
大娘子,不过有几分美貌罢了,值得圣人大费周章,还惊动大理寺卿吗?”
侍女还未开口,便有一行人走了进来,个个身穿黑色劲装,眉目冷峻。
“大胆,你们竟敢私闯娘娘寝宫……”
侍女的厉声呵斥,还未说罢,便被为首那人举起的令牌打断了话。
圣人御赐令牌,可任意出入宫中。
那人只看着王嫔道:“大理寺奉命行事,凡请王嫔娘娘前去问几件事。”
王嫔冷着脸站起身来,随着几人去了。
陆应淮端坐首位,两侧站着各位嫔妃。
越曜将询问得来之事,一一说出。
正如同元滢滢所言,她养护的白兔温顺乖巧,被锁在竹笼后,便安静地趴在那里。即使心怀不轨的宫人,将白兔从竹笼抱出来后,它也没有动作。
宫人无法,为了事先准备好的谋划,他便扯掉白兔身上的绒毛,让受到惊吓的白兔,惊慌之中突然窜出,沾染了沈三娘子身上的血痕。宫人再将白兔抱至草丛中,稍做掩饰,以让旁人发现。
到时,元滢滢的白兔,莫名其妙地沾染了血痕,自然惹人怀疑。
越曜命人暗地里搜索各宫,便发现了近日里行踪古怪的宫人,他听闻越曜带走了兔子后,便几次打探。
大理寺向来精通,如何从一个人的口中,询问到想要的答案。不出半日,这宫人果真吐露真言,供出王嫔来。
王嫔始终一言不发,但经过仔细翻找,还是寻到了掩埋在王嫔宫殿中,未曾烧干净的衣裳,正是王嫔用来扮鬼吓唬人所用。尽管王嫔没有说过一个字,但桩桩件件,都足够证明,后宫闹鬼,所谓的刘娘子魂魄一事,皆是因王嫔所起。她此番作为,无非是为了讨陆应淮怜惜,重新得到圣恩。
嫔妃们满是唏嘘,并不是因为可怜王嫔,而是为刘娘子感慨。刘娘子生前被王嫔欺辱,悲愤之下,触柱身亡。死后,她的鬼魂还要被王嫔拉出来如此利用。倘若世间当真有鬼魂,刘娘子岂能甘心,死后也被王嫔捏在手心操纵。
良妃观陆应淮神色淡淡,没有动怒的迹象,便斟酌着开口,声音中满是意味深长:“可怜王嫔,虽然做错了事情,但终归是因为爱慕圣人,其心可见一斑……”
淑妃冷声道:“良妃心疼王嫔,莫不是觉得你们两个同病相怜,可以心心相惜?”
良妃便道:“若是说对于圣人的爱慕,我与王嫔,和众多姐妹,又有何区别。”
说罢,良妃用帕子擦拭着眼角,面露悲伤。
跪在殿中的王嫔,便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哀切,诉说了对于陆应淮的衷肠。
“自刘娘子一事后,我深觉有错,有心悔改,却无机会再见到圣人。情急之下,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又做出错事。我本无心害元大娘子的,只是想借着鬼魂一事,让圣人多来看看我。只要能见圣人一面,我便觉得足够。但见到圣人,我又觉得不够,想要的越发多了。又听闻圣人对元大娘子另眼相待,我一时间生了醋
意,才想着给她一个教训,谁知会酿成如此结局。圣人,我自知有错,不能狡辩。可我待圣人的一片真心,却无半分虚假啊……”
说至最后,王嫔已是泣不成声。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动容。
淑妃冷眼旁观,又见元滢滢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心中不禁着急。
她恨不得以身相替,代替元滢滢应对如今的场面。
数年的后宫生活,早已经让淑妃的心肠冷硬如磐石。这世间可怜人、痴情人如此之多,一个一个地去同情,怎么忙得过来。淑妃见过顶可怜的事情,见到王嫔流泪,只觉得分外可笑,看着眼前种种,便觉得是一只毒蛇,在险些咬死人之后,面对众人要拔掉她的牙齿,让她不能害人时,假意哭泣博得同情。
依照淑妃看来,元滢滢便应该顺势跪下,替王嫔求恩典。只说虽然自己差点被王嫔害死,被陆应淮厌弃,但听了王嫔这一番肺腑之言,觉得自己没有王嫔可怜。如此以退为进,定然能博得陆应淮的怜惜,更能让王嫔白流了眼泪,再无翻身之地。
论美貌,论我见犹怜,王嫔自然是比不上元滢滢的。
只是淑妃虽然厌烦王嫔的作态,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她唤来侍女,附耳说了几句。侍女便将元滢滢带到淑妃面前。
淑妃拉着元滢滢的柔荑,扬声劝慰道:“元大娘子,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心地良善,不忍王嫔痴心一片,却被责罚,但是圣人虽然宅心仁厚,但后宫毕竟有后宫的规矩,怎么能因为女子的心一软,便轻易饶恕了谁呢。”
陆应淮自然听出淑妃的意有所指,说他“宅心仁厚”,世间人没有哪一个,会颂他良善的。
陆应淮本就对王嫔无甚怜悯,见她哭哭啼啼,不觉怜惜反而越发厌烦。他不过稍做犹豫,想看看众人的反应。旁人也倒罢了,元滢滢这个蠢笨的,竟然也会因为王嫔的一番话,红了眼睛。
陆应淮不耐烦再处置后宫纷争,直言道:“依照宫规处置便是。”
王嫔哀求道:“圣人……”
陆应淮便问她:“你若当真想要赎罪,不如去陪刘娘子。”
王嫔噤声不语。
陆应淮又道:“既是不愿,便依宫规罢。”
王嫔再不敢出声哀求。
依照宫规,王嫔褫夺嫔位,贬斥至冷宫,做日夜劳作的宫女。
对于心高气傲的王嫔来说,她不知能在宫女的位置上熬过多久。一年,两年,或者一个月都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