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鹿头骨面具覆盖着郑夙的清正神颜,从那非人非神的鹿眼暗穴里,微微扬着一双漆黑凤眼,祂平静地告诫,“真的对他们下手,你的天业,再也洗不净了。”
“是么?”
阴萝嘻嘻一笑,“那就——”
她骤然翻脸。
“管它的鬼天业!!!拉我顶罪的都去死!!!”
她双指骤然插进众生命盘里,挟起那一片薄金命针,只要她稍稍拨动,这六界诸生都得沦亡成畜生!万物皆是从灵而来,那六界化灵回归,不也是一场轮回?她成全这群爱请愿的小蠢货!!!
“刺啦——”
她胸肩一痛,血花飘下一朵,零落簪在她的指尖。
阴萝缓缓低下头。
簪在她左胸以上的,是她高神兄长的第一命剑。
太阿。
顺圣紫的丝绦花穗随着这众生之主的墨发长长飞扬,那副洁白小巧的鹿头骨礼器面具遮掩了祂所有的神情,微露的下颌清冷威严,眼穴那两笔血红彩油在暗夜里闪烁着清
魅的光泽。
血纱飘起的那一瞬,她看不清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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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黑阔大袖切开了风,腕臂平直,半点不颤,剑尖径直凌厉穿过她的胸肩,也麻痹了她拨动命针的左臂。
众生命盘随之跌落云海。
诸神得救。
他们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感到不安。
“郑夙,你一直,都没有相信我,是不是?”那小天君在乌夜里咬着那一块烂绒的血舌,声音轻得有些绝望,“你真以为我会对他们下手吗?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个被你亲手养大的神阙孩子,是这样的暴虐无道吗?”
祂听见了她那发颤的哭腔。
“郑夙!郑夙!你哪怕选我一次!哪怕信我一次!你哪怕闭眼放手一次!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你竟信他们的求饶,却不信我的留手?!”
她哭得撕心裂肺,近乎昏厥,竟从云海跌落下去。
那副鹿头骨面具重新浮现在她的模糊泪眼里,妹妹似一具不安的小兽,她瑟瑟发抖,怯怯抓着祂的一尾冰冷黑袖,语无伦次,“郑夙,你生气了是不是?我只是吓吓他们,我没有,我没有要他们真的去死!郑夙,你知道的啊,我都听你话,我乖的啊!”
“嗯,知道,你乖,是我错了。”郑夙轻叹口气,“太阿,出来。”
阴萝胸肩又是一颤。
太阿从她的血肉里缓缓拔出来,血花零落,剑锋光寒,微微浸润着腥。
“疼——”
她啜着唇,又是呜咽哀求,依恋的模样显露无疑,“郑夙,你呼呼,你呼呼我胸,疼死了,疼死了啊。”
鹿头骨面具静默一瞬,随后俯首,骨白色的玉珏贴入她的颈肉,冰凉侵肌,而祂那两架狰狞的、阴诡的雪白鹿枝正好与她的纤细龙角相互抵着,仿佛一丛红白荆棘。
“呼。”祂微微吐出一口气,应了她幼时最想要的,“兄长呼呼,裙裙不疼。”
而视野却是陡然一暗。
她双手交错,扣住了祂那副鹿头骨面具的鹿眼窟窿,小唇还含着甜腥泪珠,却翘着吐出——
“天。诛。”
这双眼既然不能为注视我而生,那它,也没存在的必要了吧嘻嘻。
天诛?
——天诛!!!
神主郑夙被阴萝的动作分散心神,先天察知迟了一步。
而祂陷入黑暗之前,看见的最后的一副场景,是那一双深陷残酷阴戾的赭红帝瞳,她的双手交错着,朝着他的鹿头骨面具扣了下来,将所有天光遮得半点不剩。无数紫电雷蛇从祂的眼尾余光飞快游走,陷入一段近乎寂灭纷乱的光影里。
紧接着。
“滋啦!!!”
似银瓶乍破,玻珠碎裂,尖锐的、明晰的痛楚骤然从祂眼周拔起,似乎要生生剥离祂的某种本源。
祂双目一痛,似乎惊觉到了什么,猛然扬颈,“郑阴萝,你——?!!!”
她没有停下。
“天。诛。”
天诛,唯一的,可杀开天之上超道者的奥义!
阴萝早在元启帝代就掌控了这一项至高奥义,只是由于她目前是半开天之阶,不得不顶格发动,七窍流血。
从那璎珞小唇珠里射出的两支利箭,在这一刻,顶穿了高神兄长那从不对她设防的清冷神格!
充血!爆裂!飞溅!夺眼!
我挚爱的、永远都清冷如天雪的兄长,我且等你——
堕了这高台!熄了这明光!碾了这傲骨!
再一寸一寸地,爬到我膝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