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纱冠歪倒了一旁,乌黑的长发如瀑淋一样卷着身躯,他无力半阖着眼眸,领襟滑开半扇,倒在了两条纯黑凶猛的狼狗之间,短而硬的皮毛紧密簇拥着,将他细腻的脖颈蹭得鲜红欲滴。
浓艳,冲突,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乱。
“呜嗷——”
最前头的纯黑狼犬昂着头颅,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阴萝闻到了空气中的燥热。
她盯着赤无伤,“这是两头发情的狼犬半灵,你把一个下药的太监扔到这里,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赤无伤:“……”
他有些烦躁爬了爬浓密的头发,抿着唇,不太高兴道。
“又不是小爷扔的!你老质问我干什么!要怪,就怪他得罪的死敌太多,总有人想要他死!”
他只是听到了一些不确定的风声而已,而且宴享罪恶多端,又经常像一条流着涎水的恶犬
,围着郑阴萝打转,似乎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他很不喜欢郑阴萝被窥伺的感觉,并不打算做什么烂好心的神灵。
少年托着她的肘臂,硬是要扯她出去,“走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却听得祖宗幽幽道,“合上嘴,把你的牙齿咬紧,不要放松。”
?
赤无伤回头,奇怪看她,嘭的一声,反被一个掌掴抽懵了,小狼尾荡得老高。
??
他错愕一阵,旋即舌尖顶上腮肉,抿着那一丝破裂的血腥,暴躁得火大。
“郑阴萝,你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是你要小爷断奶,不要去当一个善心泛滥被人利用的蠢货,让我别自以为是,以为是神就可以拯救别人的命运,小爷听你的,不救还不行吗?我谁也不救!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也有错?!”
这祖宗到底想怎样,听她的照做了啊,她怎么又不满意?耍着他玩呢?
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
姑奶奶骂道,“你个蠢货,我让你不要烂好心,不是让你把众生当畜生玩!”
大约是被她语气里的厌恶激怒了,赤无伤喉咙泛起一阵汹涌又恶心的甜腥,冲着她空前爆发积攒已久的怨气。
“是,我是蠢货,从头到尾都是,我没有哥哥那么聪明,可以做你肚子里的蛔虫,说最讨喜的话,办最圆满的事情,从小到大,小爷就没让你为我高兴骄傲过!那你去找我哥哥好了,那么多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他委屈得红了眼眶,嘶声大吼。
“小爷算得了什么啊?你有把我当你的竹马看?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郑阴萝,小爷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姑奶奶冷静辨别品种,“不,你不是狗,你是中等身量的马驹。”
?!!!
少年凤凰都快被气笑了。
是他犯贱!要让这个祖宗骑他头上!
“我玩不过你们这些黑心的,不,你不黑心,你是神女啊,你最高贵,你说什么都对,这样行了吧?!”赤无伤恨恨推了她一把,“你就让这只畜生吃到尸骨无存好了!小爷不会给你收尸!”
他气势汹汹离开犬舍。
“公主……”
身后是微弱的气息,“奴婢没事,您,您快去追六殿下,若是因为奴婢产生嫌隙,奴婢百死莫赎……”
“让他滚!蠢货!”
阴萝同样怒气高昂,她跨进犬圈里,两头黑狼犬宠着她狂吠,她同样咧出一口尖尖森寒的白牙。
她抓住宴享,发现他袖子都被咬湿了,她怒不可遏,“你是什么小笨蛋啊,中药了你不跟我说?你还真想被这——”
“跟公主说了,公主会替我解吗?公主不喜欢阉人不是吗?”
“……”
阴萝顿时噎住。
“没关系的。”
他懂事垂下眼睫,薄凉的月光照出一圈柔软的毛边儿,眼尾有几分被药力逼出来的潮红,如同将碎的瓷,“他们只是想给奴婢一个教训,只要不死,被玩坏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丢一些脸跟尊严。“他低嘲,“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下一刻,他被人掐住那一段柔弱无力的脖颈。
宴享不做抵抗,泪光濛濛地看去。
她双唇吻落,如同某种神圣恩赐。
“不许丢,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祖宗我的!”
宴享愣了下,旋即双臂收紧,用力投进她的怀里,像一只要与她焚烧殆尽的飞蛾,断断续续地哭求,“公主,要我吧,把我的一切都要过去,血也好,骨头也好,不完整也好,都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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