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机器会算到纪湛会主动去找“它”的“中转站”吗?
这个问题没有在章驰的脑子里逗留太久,就在他们走到通向负一楼的最后一段楼梯时,消防通道的门打开了。
“吱呀”一声,门缝里面钻出来一只老鼠。
几撇敷衍的胡须,颤动着的小尾巴,晃着的脑袋,一只看上去很普通的过街老鼠。
安静而幽暗的楼梯间传来极低的“叽喳”声,灰色的老鼠蹦蹦跳跳扑向纪湛,章驰的脑子在一瞬间想起了当初在卡斯跨过边境线时见到过的那群奇形怪状的生物——
老鼠蹦得太高了!
从平地直接越到了纪湛的脸上,即使处在平台鼠能够跳出这种离谱的动作。
“小心!”章驰伸手抓住纪湛的手腕,用力将人从楼梯的扶手上拽了过来,纪湛直接沿着楼梯滚了两圈,人往章驰的怀里砸。
章驰躲开了。
纪湛又踉跄两步,皮鞋踩在楼梯上,几声慌乱的响,重心上移,好险扑在了平台的角落,跌跌撞撞扶着墙壁站住,眼中同一时间浮起一丝难以掩盖的恼怒。
章驰没有看到。
但她想象到了。
所以她没有回头。
“老板,小心老鼠!”她这么说。
差点因为这个保镖的闪躲栽个头破血流的老板没有因为这一句解释心情好转,他只是说:“你当我瞎?!”
章驰更不敢回头了。
一部分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在老板摔跤的时候没有去接下,一部分是因为……
一只接一只的老鼠就在这时从跟组织春游的小朋友似的,整整齐齐地从敞开的门缝里跳了出来。
首先,老鼠肯定有问题。
但,还有一个问题,按照刚才他们见到的东西推断,这些老鼠很可能是仿生鼠,按照她的经验,这些老鼠又可能是变异鼠。
后者的危险更大。
因为生物病毒的危害性远远不是普通机械造成的损伤可以比拟的。
它们能够通过身体的循环系
统,将一粒种子以最快的速度在身体当中催熟——思考的时候老鼠已经有组织有纪律的往楼梯口的方向移动了,章驰抬手将阻源枪对准老鼠聚集的中间位置。
蓝色的射线毫不手软,一道宽大的弧线将正在往前挪动的老鼠从头扫到了尾。
老鼠们无动于衷。
坏掉了。
不是仿生鼠。
“跑!”章驰呵了一声,蹬蹬冲下来,拉着卡在角落的纪湛狂奔往连接负二楼的下半段楼梯。
“你怕老鼠?!”纪湛的声音短促而锋锐,在奔跑中随着呼吸颤动,显得有几分阴阳怪气。
他恐怕又在报刚才没有被“接住”的仇。
两个人匆匆跑到负二楼的楼梯口,章驰回过头,鼠群跟蜜蜂一样,一个一个跟着最前头那一只出来探路的“蜂王”往楼梯去,门后面传来不绝于耳的撞击声。
变异鼠这种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咬破这一扇金属门。
“我怕你死。”章驰喘着气将门把手紧紧拉住。
身边安静下来,章驰抬起头,发现站在她旁边的纪湛神情出现了短暂的怔愣。
这是一种很少能在纪湛身上见到的表情,面对任何事情,他总是第一时间就有了应对的手段,即使刚才那样危机的情况,他也没有过犹疑或踟躇。
失态源自不熟悉。
大脑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经验性应对策略——他大概很少听见这种话。
失言了。
不应该当面嘲笑老板的能力。
纪湛:“现在表忠心也太晚了。”
刚才的锁已经被纪湛打掉,章驰蹲下身,捡起来地上断成两截的锁头,在掌心融开成麻花状的长条,倒回去重新将门捆上。
章驰:“那些老鼠不知道有没有毒,太多了,我不一定能够全部拦住,就算打死,也不确定尸体会不会感染,我们最好还是逃走比较保险。”
意思是不是老板的能力问题,是她的能力问题。
纪湛:“我知道。”
他的脸色出现了一些烦躁,抬起头,看向停车场内密布在天花板的摄像头,“那个人逃了,他猜到我们要上去找他了。”
老鼠是他保命的手段。
它们成功地阻拦了他们前往把他从控制室揪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跑出去,他们已经不会再看到那个人了。
——他在发现他们有意图上楼的时候就逃之夭夭。
纪湛掏出终端,在联系人列表翻了两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联系人还在负一楼等待,不幸中的万幸。
纪湛在电话里简单交代,过不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就从负一楼驶了下来。
车头的部位有一点损伤,不知道为什么,漆都被刮花了,车子却干净得没有一点肉眼可见的灰尘。
坐上车,就在车子驶向负一楼的上坡时,章驰知道了为什么。
地面上躺着一块大概两米长,半米宽的拦截挡板,挡板中间是电子显示屏,蓝色的字,“禁止通行”。
负二楼空空荡荡的停车场毫无疑问也有这家伙的手笔。
车子大摇大摆地碾过地上“禁止通行”的挡板。
车子内部的置物架从前排车的车背后面弹出,里面装着湿纸巾和矿泉水,纪湛抽了一张湿巾,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正在干涸的污血。
脸擦完了,他开始擦脖子,脖子擦完了,他又开始擦手。
手指擦了最久。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太多藏污纳垢的死角,指缝,指甲盖,关节处的肌肤纹理。
洁白的湿巾染满血污,他专注地擦了一张又一张,直到两只手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看他忙活完,章驰终于问出了从上车到现在一直环绕在脑子里面的问题——
“我们还要去宴会吗?”
纪湛丢掉手里的湿巾:“为什么不去?”
抬起头,他扯扯嘴角,灰褐色的瞳孔闪烁着诡谲的光,看起来不怀好意极了。
“看见我去,他会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