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驰:“有埋伏。”
电梯响起了温柔的机械女声——
“您已抵达负二楼,电梯即将打开。”
纪湛阴沉着一张脸。
现在的问题很简单,他们的胜算比刚刚那两个杀手进入电梯之后还要更低。
至少在刚才,他们统一被困在这个囚牢之中。
那两个杀手拥有先发优势,但没有像现在这样,他们被瓮中捉鳖——等这道门打开,等着他们的极有可能是集中的火力。
不知道电梯外面有多少人,有多少子弹。
不用看清楚他们的脸,只需要连发,连发,再连发。
他们唯一占有的优势,就是赌海恩科技不敢使用热武器。
这样会闹得很大。
他的尸体会说明一切。
章驰从地上捡起来亚当斯和塔纳的尸体,一手一个,纪湛站在她的右手边,在刚才电梯下降的时候,已经很有危机意识的往电梯的按键面板一侧靠——躲进电梯前侧的角落,也可以在开门的时候制造一定的视线盲区,章驰站在电梯的中间位置,两个强壮男性的肩膀几乎将电梯的门完全挡住,也挡住了她的身体。
人肉是最合适的子弹挡板。
只要埋伏的人没有想到往电梯里面扔炸弹,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咔咔咔咔——”
电梯的门晃晃悠悠往两侧缩进。
门打开了。
没有枪声。
只有空气的摩擦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飞了过来,“梆”!
轱辘轱辘——
那东西滚到了地上。
电梯像进了蒸笼,上上下下都是环绕的白色烟雾,眼前的一切都忽然之间看不真切,刚刚还在电梯门外若隐若现的黑色鞋子,突然就被挡了个全。
烟雾弹。
章驰:“草!”
***
作为新一代专为暗杀而生的仿生人,这是蚕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即使在记忆之中,他已经见过很多次。
他被输入了这个世界很多的信息,那些信息转化成数据,无论是图片还是文字,都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在记忆之中,他曾经杀过很多人。
那并不是他的记忆。
很多人,军人,杀手,雇佣兵,警察……
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用来出卖,他们自愿跟海恩科技合作,用以成为机器学习的对象。
一开始,他们只是提供参考,后来,他们亲自对机器展开训练,再后来,他们被海恩科技的研究员打开身体,评估身体中每个部位达到远超正常人水平的真正原因。
后来,他们有的死掉了,有的还活着。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签署的协议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不过科技的发展总是需要牺牲。
在社会生产力的革命中,代价是一部分
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行业和从业者,在对未知的探索中,代价是那些需要用生命证明某条路行不通的笨蛋。
研究人员是这样说的。
笨蛋。
所有的笨蛋都将成为某一个聪明人的垫脚石。
他是那个聪明人。
他是最优秀的作品,因为他已经吸纳了之前那些死掉的笨蛋,对于杀人这一门艺术的精研,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人类感知外部环境的器官非常多样,皮肤、鼻子、耳朵,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温度,闻见的气味,都构成他们判断环境的重要因子。
以前的仿生人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对外界的环境判断非常单一,脑子里面的程序非常刻板——即使在广告当中,他们宣称灵活。
评判一个仿生人的先进程度,要看他跟环境的互动。
能够跟人对话,是最初级的互动需求。
通过单纯的文字内容判断对方的目的,给出相应的解答。
再升级,就需要判断说话时的声调,语气。
开心,快乐,悲伤,恐惧……这是仿生人进步的一个关卡,因为研究数据证明,人类每天都说无数的谎。
语言就是谎言。
聪明的人类可以看穿那些善意或非善意的谎言——愚蠢的初级版仿生人做不到。
现在他可以做到。
他不仅可以做到判断声音和语气,还可以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身体散发出的味道——他的身体外表皮植入了传感器。
恐惧或者开心,人类的皮肤都会散发出来不同的气味,这种信息素连真正的人类都闻不到,他们只能够被潜移默化的感染,但他能够感受到。
现在问题变得有点奇怪。
他没有闻到空气中散发着的恐惧气息。
传感器没有失灵。
传递到他分析系统的情感是“兴奋”。
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兴奋不是猎物对猎人的态度。
兴奋是猎人对猎物的态度。
“嘭”——!
一具人类的尸体砸向了他的脑袋。
系统预警比人类的反应速度还快,他很顺利地躲开。
“砰——”
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
真遗憾。
他才不是美丽废物。
他的皮肤是防弹的。
声音传回了章驰的耳朵,她对着一片雾气随便开的枪落到了实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点闷,弹壳滚落到了地上,她听见了脚步声。
没有人对她开枪。
外面的人想要让纪湛死得更“平平无奇”一点。
她悬着的心稍微松下来一点,枪别进腰间,换成了从纪湛家里拿到的那把阻源枪——
十有八九是仿生人。
防弹衣的声音不是这样。
烟雾弹是需要谨慎使用的武器,对于视野的屏蔽是双向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为了避免
狙击手瞄准,在这样近距离,明明在电梯外面有先手优势,依然使用烟雾弹,要么是对方自信到了一种愚蠢的程度,要么,他能够保证自己在烟雾之中依然能够锁定目标的方位。
仿生人不需要用眼睛看。
他们用传感器。
可以把人类“看”得清清楚楚。
屏蔽变成了单向。
章驰扣动扳机,小巧的阻源枪没有带来震手感,蓝色的射线穿透围堵在电梯的层层白雾,指腹压紧,射线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拉出一条接近半圆的弧线,跟从天而降的刀锋一样,突然之间就顿在一块难嚼的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