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旧的医院,跟她工作的那一间医院相比,这间医院的外墙太过陈旧,上面有很多雨水刮落灰尘之后留下的斑驳长痕,墙缝之中藏着的虫豸的尸体,已经到风干定型的地步。
医院还在营业,招牌闪亮在半空,一栋5层楼高的医院,有的楼层灯开着,有的没开,窗户全部都是封死的,但排气扇仍然在转。
不像是医院,倒有点像监狱。
路雨往后退。
章驰在往前走。
因为这一条路还没走过。
路雨跟了上来,但是她的脸一直藏在章驰的背后,她好像不需要眼睛一样,只跟着章驰的脚步往前。
她把自己的整张脸都遮住了。
医院门口没有人,长满了半人高的枯草,但意外地停着好几辆救护车,比城景医院的救护车大很多,轮胎上面沾着很多泥土,但外壳并没有日积月累的废墟中司空见惯的灰尘。
这是一辆经常使用的车。
章驰绕开医院走掉了,一直走到家,路雨拽着她的衣摆都没有松开。
章驰打开门,若拉先进,等着她和路雨进来,他又像个毫无延迟的家用机器人一样,嗖地将门关了起来
。
路雨放掉了她的衣摆,很快,跟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地上掏今天在超市里面买的瓶瓶罐罐和包装食品。
她在进行收纳。
等她拿着东西起身要放进柜子里的时候,章驰问:“怎么回事?”
路雨睁着大眼睛:“什么怎么回事?”
章驰:“那家医院。”
路雨:“啊。”
章驰:“说谎的小孩运气会变差。”
路雨歪了下头。好像不能理解。
章驰:“运气差的小孩很容易出现意外。人为的意外。”
意外这个词她可以理解。人为也是。
路雨:“我错了!”
若拉:“我哥哥说他错了!”
章驰纠正说:“是姐姐。”
若拉:“我姐姐说她错了!”
章驰:“那家医院怎么回事?”
路雨一直住在B区,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一间在A区的医院,以她的收入水平——她就没有收入,她舍不得去医院。
跟路雨住了这么久,她已经能够很明显的知道她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心情。
她刚才在害怕。
非常的害怕。
路雨安静了很久,很久之后,她说:“那个里面死了很多人。”
***
路雨是一个比若拉还藏得住事儿的小孩。
她的父母确实有一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但那一天,她是跟她的父母一起出去的。
据说,这家医院需要一些儿童志愿者,每一个参与实验的儿童都可以得到一笔报酬,志愿时间是一周,她的父母将她送到了这家医院,约定好下周同一时间来接她。
但是他们没有来。
原来她的父母将她卖给了医院。差不多5000岛币。
那个里面有很多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被父母卖进这里的,像她这样的小孩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在街头流浪的小孩,有人去专门去捡,有父母的小孩被抓来的只是少数。
路雨伸手比划出一个巨大的正方形:“里面有很多的格子,一格一格的,我们就住在那个里面,格子是单独的,每个人一个,有一点高,有梯子,要从上面爬下来,很多灯在格子外面闪,有的人会死,有的人不会。”
章驰皱了皱眉,若拉屏息凝神——他似乎听懂路雨在讲什么了。
路雨接着说:“死了的小孩就被扔掉,然后又有小孩过来。”
“我没有死。”
“我一直都没有死。”
章驰:“你们在那里面做什么?”
路雨:“什么都不做,就是待在里面,很无聊。但有时候,也可以出去玩,不过只能在五楼玩,因为他们怕我从1楼溜出去。但是有摄像头。”
章驰:“摄像头?”
路雨:“摄像头会拍我们怎么玩。”
章驰沉默了三秒。
章驰:“你们住的地方也有摄像头吗?我是说,格子。”
路雨:“有。晚上还有人锁门,不可以开窗户——窗户打不开。他们给我们送吃的,定期给我们做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