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片刻,很快又恍然地说:“春娘,我当然爱你了,没能让你知道,其实是我的错,毕竟你没有当过娘啊,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她轻轻抚摸着李春昼的脊背,一边亲吻她的额头一边说:“春娘,妈妈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来我身边,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孩子,我的女儿,我的小春娘……”
李春昼一下子就懵了,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妈妈,眼泪冲上眼眶,泪水汪在眼眶里,可怜又可爱。
豆大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李春昼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李妈妈也是这样抱着她,那时候李妈妈也才二十几岁,春华楼甚至算不上二等妓院,李妈妈不仅要经营这个小作坊,有时候自己都要豁出脸面去陪笑接客,一天下来累得不行,晚上还要面对一个叽叽喳喳爱哭的李春昼。
每次李春昼一哭,李妈妈就把她这样抱进怀里,低头看看女儿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脸,紧绷了一整天的心情就会突然松懈下来,然后轻声笑起来。
李春昼有很多
次说要离开李三春,有时候是发自真心,有时候是赌气,但是每次遇到遇到实在走不下去的情况时,还是李三春毫无怨言地承接住了她。
搬到后面的小院子里以后,李春昼有一次夜里发高烧,当时她连叫侍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借着昏昏沉沉的意识去看窗外的夜晚,天色已经昏暗,乌云密布,星辰的微光在雨幕中渐渐失去了色彩。
雨点簌簌落下,打在尘封的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灰蒙蒙的雨雾笼罩着整个春华楼,树木在狂风中摇曳,不停地发出噼啪的声响。
李春昼那时都快要烧糊涂了,望着朦胧的景色,感到脑海中一片迷茫,她努力想睁开双眼,看清楚外面的一切,但是高烧使得她的意识更加模糊。李春昼浑身冰冷,却又在炽热的发烧中颤抖。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境,看到的景色如同水墨画般模糊,整个夜晚都笼罩在一层模糊而阴暗的色彩之中。
第二天早晨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周围一股中药味,头上也顶着湿毛巾,再往旁边一看,是李三春轻轻摸着她脸颊的手。
李春昼用嘶哑的声音问她怎么过来了,李妈妈说晚上做梦,梦见她一直在哭。
那时候烧得迷迷糊糊的李春昼真的怀疑李三春和自己其实才是血脉相连的母女。
病了之后也一直是李妈妈在照顾她,李春昼心情灰暗地躺在床上,谁知道李三春总是突然走进来,打开窗户说要给屋里通通风,那时冬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李三春站在阳光下笑得特别灿烂。
平时李三春在李春昼眼里,一直是个能上酒桌能赚钱,能镇场子能吵架的人,但是那一刻,李春昼就像突然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一样,见到了另一个幼稚开朗、爱说爱笑的李三春。
“娘……”
李春昼把低声的呢喃说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简直像是在撒娇,她从前心里对李三春的感情既有依恋又有排斥,同时还带着小小的叛逆,如今却只剩下了不舍。
跟很亲的人在一起总是莫名的安心,李春昼每次在李三春屋里睡,总是很安心很快就能睡着,对她而言,跟李妈妈待在一起就像是冬日晒太阳,暖洋洋地犯困,倦意一阵阵袭来,李春昼忍不住打个哈欠。
她把眼泪蹭在李三春的衣服上,睡意朦胧间只听到李三春带笑的声音:“我们春娘怎么这么爱哭了……是受委屈了吗?”
李春昼抿了抿唇,把头在她怀里埋得更深,原本还好,李妈妈这么一哄她,她反而更想哭了。
“没关系,娘永远是你的后盾,难过了就回到娘的身边……”
***
李春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时间,或许是一个时辰,她带着迟钝的意识回过神来时,就听见李妈妈低声说:“春娘,二爷来见你来了,一直在雅间等着你呢……晚上寒露重,多穿件衣裳。”
李春昼含糊着答应了一声,恍惚间还以为现在和以前的轮回一样,等李妈妈身边的侍女开始帮她梳妆打扮了,李春昼才想起来二皇子现在已经是李折旋了。
侍女替她把头上的白牡丹摘下来,换了朵开得更艳的簪上去,然后李妈妈又从压箱底的柜子里找出一件轻薄的苏绣披风给李春昼披上。
然后扶着李春昼的肩膀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李春昼不知道现在穿得严严实实,像个鸟笼罩子一样的样子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李妈妈却拍了拍她的手,闪烁其词地说:“二爷固然是贵客,可要是你不高兴了,就推说身子不舒服也好……”
李春昼没有想到能从李妈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心情复杂得难以描述,她低声答应下来,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这一次,李春昼还没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就看到了二皇子,他闲闲地把手撑在朱红色栏杆上,一张恣意妄为的脸上笑意不达眼底,眼角眉梢一如既往地挂着些不易察觉的傲慢。
在两人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他就笑起来,脸上依旧带点狂妄,但并不惹人讨厌,那股不易近人的距离感却是立马被这个熟悉的笑容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