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楼上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都离这里很远,只有灯火远远地摇晃着,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换句话说,要是有人想在这里杀死他们,或者杀死他们以后披上李春昼的皮,替换她的身份,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齐乐远汗毛耸立,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外面那个“人”呼吸的声音,他的五感都是在主神空间里面加强过的,若是活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的是怪物……?是“祂”吗?难道自己这么不走运,第一晚就撞到boss?
黑影动了动,朝着房门方向走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寒从齐乐远脊背上窜过,他一身黄褐色的羽毛都炸了起来,齐乐远紧紧盯着房门的位置,这扇门的后面,究竟是什么……
“啪!”
“咯咯咯!!!”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齐乐远下意识尖叫着扑腾翅膀飞起来,激烈的动作间,几根羽毛又掉了下来。
李春昼跳下拔步床,刚才“啪”的一声正是她脚上木屐踩到地面上的声音,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地去开门,将门口的人拉进来,兴奋地说:“阿旋,你回来啦!”
等那个“人”被李春昼拉着站到灯光下以后,齐乐远才发现他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罢了。
这人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不及弱冠,黑发黑眸,比李春昼高将近两头,李春昼站在他身边时,甚至不到他的肩膀。
少年先是按部就班地视线移到她脸上,听完李春昼的话以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乐远好像感觉少年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滑而过,很奇怪,少年的目光像是羽毛一样,不,不对……这么形容也许并不准确,因为少年的目光虽然轻,却又像什么细而硬的东西一样,齐乐远撞上他目光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片漆黑的海。
一瞬间,黏腻的海水丝丝缕缕地从五官七窍里往人身体里钻,竟然有种透不过气无法思考的感觉。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齐乐远很快回过神来,想起不能随便跟人对视的规则,马上移开了视线。
离得近了些,齐乐远开始能听到这个少年的呼吸声了,只是心跳声依旧若隐若现,齐乐远奇怪地想,难道人的心跳声会比呼吸声更浅吗……?
几乎就是下一刻,少年的心跳声便大过了呼吸声,让齐乐远怀疑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清秀少年黑沉沉的眼眸不掺什么情绪,只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春昼。他是李春昼从路边捡来的,因此跟着李春昼姓李,折旋则是李春昼扒着各种书胡乱起的名字。
他低下头因为逆着烛光,眉骨和鼻梁在脸上投下了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细节,只听见他说:“春娘,我饿了。”
李春昼安抚性地摸了摸李折旋的后背,好像还把他当小孩子,但是配合男人高大的身影来看实在诡异。
她踮起脚揉了揉李折旋乱糟糟的黑发,哄了两句,然后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两人的唇齿交融在一起,李春昼睁眼给他一个眼神,不需要说话,李折旋便单手抱起她,让李春昼不需要再费劲地仰起头。
齐乐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股别扭感涌上心头,虽然他本人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处男,但小黄片什么的也不是没看过。
齐乐远有阅片无数的自信,但他依旧对眼前的这幅场景有些生理性不适。
让齐乐远感到别扭的不是他们接吻这件事,而是他们的接吻方式——一点浪漫缠绵的意味都没有,反而更像是野兽进食。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东西,他神情里看不出陶醉,但是吞咽的动作着实急切。
贪婪的、黏腻的、令人作呕的……
要是接吻能吃人的话,齐乐远真怀疑这个黑发黑眸的小子会把李春昼活生生吃下去。
荒诞感弥漫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乐远总感觉室内的烛光也昏暗了些。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齐乐远开始抵抗不住一只鸡的本能,昏昏欲睡。
忽然,李春昼推开了紧紧箍着自己腰身的少年,她憋得黑发凌乱,脸微微发红,从齐乐远的角度看过去,李春昼整张脸满布着粉红潮湿的气息,眼里也满是水汽,眼角软软地耷拉着,眼神没有聚焦点。
齐乐远看得喉咙一干,没有办法挪开视线。
黑发少年的呼吸声平稳不变,说话的嗓子倒是干干的,像是许久不曾言语,硬挤出来的,声音哑的人耳朵发痒,语调却有些奇怪,“春娘……我好饿。”
“还饿?我嘴都快被你嘬出火星子来了!”
李春昼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想起今天下午被二皇子按在怀里亲的事,心底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了,于是握起拳头,迁怒一般往李折旋身上忿忿地砸了一拳。
李折旋没怎么样,倒把她自己的手给撞疼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梁长风戏弄,她依旧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说:“……梁长风这个老东西!混蛋!总有一天我要——”
李折旋像个木头一样静静地听着,不带任何情绪和感情,只是安静地倾听,像个独属于李春昼的木偶,脸上神色顺从而呆滞。
尽管房间里没有二皇子的人在,李春昼依旧把骂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她知道梁长风的暗卫指定在自己身边三丈之内。
李春昼把房间内呆若木鸡的阿丽从窗户里赶了出去,让它去外面睡觉,刚一动,就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她回头看过去,看到李折旋正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嚼着她的头发。
李春昼皱了皱鼻子,又捶了他两下,撬开他的嘴,命令道:“不许吃我的头发!”
李折旋老实地松口,低下头,尽管比李春昼高出不少,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只是仍旧念念不忘地重复道:“春娘,我好饿。”
李春昼颇感为难,她的嘴都肿了,实在不想再用自己的唾液去喂养他,可是李折旋都饿得啃自己头发了,又不能放着不管。
最近几次轮回里,李折旋饿得越来越快,这种饥饿感好像是刻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能缓解这种饥饿感的办法屈指可数。
李春昼沉思片刻,撕开了自己手腕上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递到李折旋面前,命令他:“喝吧。”
即使迎着烛火,李折旋黑沉沉的眼里依旧没有反射出任何光,像是深渊一样把所以光芒都吞噬下去,他用这双眼睛看了会儿李春昼递过来的伤口,低头轻轻舔了一下,李春昼手上的伤口就重新结痂了,甚至隐隐痊愈。
李春昼手腕上一片冰凉的滑腻感,从李折旋呆滞、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瞳中,她望见了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李折旋声音缓慢地说:“春娘疼,我不吃。”
李春昼对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好一会儿,她歪头微笑,抱住他的头低声说:“那我再亲亲阿旋吧……大不了我多喝点水就是了。”
再次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过后,李春昼确认他暂时不再感到饥饿,又从床边的紫檀镶嵌玉宝船盒里挑出一支锋利的首饰,划开手腕上快要痊愈的伤口。
这道伤口已经被二皇子看过了,便不能这么不符合常理地消失,她把首饰上沾到的血液抿到手指上,然后又喂给李折旋。
看着他脸上餍足般的神色,李春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在浓黑的夜里,竟带着股奇异的母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