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贝尔洛斯·冯·夏普,
对一个我这样古怪的人来说,这件事相当令人愉快。不过,若细究起源,恐怕要追溯到某个平平无奇的泰拉深夜,他在巢都的底层找到了我,通过禁军之口询问我是否要真正离开泰拉。
我同意了。
我本不该在统一结束后活这么多年的,就像那些消逝的雷霆一样,我本该死在某个角落。但我毕竟是他的旗手,从
我曾目睹他和魔纹马卡多并肩作战,我也曾看见康斯坦丁·瓦尔多率领禁军撕碎我们的敌人.我在英雄们的背后为他们挥舞旗帜。
所以,我总觉得,我之所以能活得这么久,只是因为我见证了太多英雄。他们的光辉影响到了我,使我长寿。
真相就是这样,我是躲在英雄光辉背后的人。我杀敌的数量恐怕不足他们十分之一,结果有些画家在纪念的时候居然把我画在了画作中央,和他们并肩而立,实在可笑。
说回正题,这种长寿对我来说实在是痛苦无比——总之,在一系列复杂的讨价还价,和禁军的冷哼后,我就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乘船离开泰拉。
我从未离开过这颗星球,我生在这里,或许也将死在这里。但我当时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想赶快去和那些鬼魂见面。
我顺理成章地到了诺斯特拉莫,受到了引荐,我见到了众刃之主,夜之王,康拉德·科兹本人。
坦白来说,我被震惊到了,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可笑,否则他不会在短暂的思考后笑得那么开心。
在大远征时期,午夜之刃们有三支远征队,我被分配到了其中一支。这一支很特殊,但我在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特殊的原因。
那时距离我认识卡里尔·洛哈尔斯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星期了,我跟随在亚戈·赛维塔里昂的身后观察着夜刃们的行动。所有的细节都使我着迷,我曾为统一而战,而现在,我意识到他们也是。
但夜刃们战斗的方式对我来说却相当陌生,有时候,我几乎觉得他们是在刻意地搞屠杀,并享受血腥的快乐。为了求证此事,我曾在很多次战斗结束后刻意地去观察每个人的眼睛。
从那些漆黑如墨的亡者之眸中,我寻见的只有平静。
于是我明白,这只是手段——而且是某种我尚不能理解的手段,所以我开始继续等待。时间流逝,我也终于见识到了这种手段的真正用途。
威慑。
人类是会恐惧的,而夜刃们耗尽心思将自己变成了恐惧的化身。
他们不为此骄傲,也不贪图这种主宰他人生命的黑暗快乐。他们做这件事只有一个目的,即尽可能少的造成伤亡,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某颗星球,他们甚至会为之庆祝一日。
啊,说到庆祝,愿凯格安息。
不过,说起来很讽刺吧?这个手段最残忍的军团反倒其实是阿斯塔特们中最为仁慈的那一批。当然,我的说法或许也有失偏颇,毕竟我一直在和他们同行.
我出版了很多书,大部分都是关于亚戈·赛维塔里昂的。我不是在刻意地宣扬一个只存在于文字中的偶像,造就虚伪的传奇。
亚戈·赛维塔里昂本身就是英雄之一,我确信此事,而且我有证据,虽然这证据无法被拿出来。
最开始时,我出版那些有关于他的书只是单纯地为了好玩,不过,到了后来,我也开始真正写一些我在意的东西,比如我对康拉德·科兹的观察,我对卡里尔·洛哈尔斯的认知.
我把这些手稿存了起来,这篇写完后,我也会把它存起来。此时此刻,我坐在诺斯特拉莫的一个地下避难所内,在我的笔记本上写着这些文字。
我心里知道,这些手稿绝对不会被出版,但我还是要写,而且是要以讲述的语气去写。
我毕竟是个记述者,这是我的天职。虽然我干得很糟糕,写的东西几乎没什么章法,文学评论家们甚至说我对写作一窍不通。既无结构,也无主体,活像是梦呓。
我承认此事,也认同他们的话,不然我干嘛在离开泰拉的时候钱买一副金丝眼镜呢?我希望自己至少看上去像个记述者.
但是
天啊,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在阅读这篇手稿的话,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无法忘怀,但也无法向任何人提起。它太过恐怖了。
我梦见蓝色的光辉在群星熄灭的黑暗宙域中尖叫,声音中满是痛苦。一团漆黑的火焰紧随其后,在死寂的宇宙中噬咬着它。
像是血液般的蓝色星光在漆黑的幕布上铺洒开来,就像是破碎的宝石,但如果伱细看,你会发现这些所谓的宝石全都丑恶无比。是吸血虫或专门咬人的毒虫,眼光中满是贪婪.
它们只存在了一瞬间就消散了,被火焰彻底变成了灰烬,但我确信它们看见了我。
与此同时,那蓝色星光的惨叫声也开始愈发剧烈。我根本无法形容那种声音,如果硬要描述,就像是数百架风暴鸟同时划过头顶时的噪音。
它会让你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耳膜穿孔了,只有等它完全消散,你和身边人脸色苍白地互相问候时,你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还具备听力。
但我没有这样一个脸色苍白的朋友去和我互相问候。
昨夜,我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亲爱的读者?
我看见自己的骨头和血管,在几乎完全透明的皮肤下栩栩如生。我解开衣服,看向我的身体,它也同样如此。
一阵突如其来的预感从我心底升起,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它说了很多话,但我只听明白一句。
它说,我的时日已近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许这是个死亡预告?我没有答案,现在也没有。我听见了这句话,然后我再次晕了过去,再一次看见了那蓝色的光辉和漆黑的火焰。
这一次我意识到了什么,因为那些黑色的火焰对我来说太熟悉了。任何人,只要见过它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再忘记。
但是,这出现在我梦境中的景象到底是什么?
我诞生了一个疑问,然后立刻得到了回答。
一个人,不,不对,一个.东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它不是幻象,它是真正存在的某种事物。它在宇宙的另一端听见了我的声音,于是它来到了我的脑子里,在我的梦境中对我说话。
它浑身鲜血,却仍在微笑。
“这是你的神正在屠宰我的过程,贝尔洛斯·冯·夏普。初次见面,你好。”
它亲切地对我问候,我却感到浑身发冷——我一生中从未信仰过任何神,而且它到底是什么?
“恐怕我不能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会疯掉的。”它沉吟着回答,像是能知道我所思所想。
我看向它的脸,那团永无休止的变化光团在此刻缓缓变成了一张我曾见过的征兵海报上的脸,一个军官,来自军务部.
他在那海报上摆着英武的姿势,邀请帝国的子民加入辅助军。而这个东西变成了他的模样,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征兵官对我大肆微笑。
“我选择了一个你能接受的形象和你交谈,记述者。”
他搓搓手,白色手套被鲜血浸湿。他的七窍正在流血,像是星光般的碎片正在不断地从喉咙中涌出。
“擅自来访,我很抱歉,但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头脑躲避一下他。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明白吗?你们所生活的这个小小世界——”
他眯起眼睛,貌似愉快地裂开了血盆大口,我看见枯黄的牙齿像是锯齿一样轻轻颤抖。他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姿态何其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