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你的申请。”时寸瑾说。
阿努什卡的呼吸骤然沉重。
时寸瑾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少将左肩的金穗,微笑:“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
几l秒内,时寸瑾目睹阿努什卡从无言的亢奋变成面无表情,又从面无表情转换成系统最害怕的傲慢逼专用嘲讽表情。
阿努什卡双手箍在时寸瑾的腰上,声音走调,“哦。”
“解释。”阿努什卡声轻,仿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讥笑。
他直勾勾盯视,一眨不眨,异眼犹如两颗冰雕出来的珠子,色浅的金眼冰冷,色深的红眼渗人。
时寸瑾半点不惧,还有心思想:系统要不是自闭去了,现在已经在他脑海里叫成一个开水壶。
“这通全息最多只能打到30分钟。”时寸瑾放轻声音,“我很抱歉迟到那么久,三个小时只剩这一点时间。”
“我之前答应你的话仍然有效,只是现在的时间点的确不合适执行,我40分钟后入关,你今日如此正式,肯定不止一个会议,对吗?”
时寸瑾轻抚阿努什卡的肩穗,手掌抚过肩章,停在领口。
阿努什卡仍是冷漠臭脸,半点不为所动,强硬:“那些会议可以推,他们也可以自己开,他们只需要我的签字。我并非必须出席。你40分钟后入关,其他杂事交给杰克去办,最多耗时60分钟就能走完需要你亲自签字审查的部分,我可以在全息模拟景里等你回来。”
“你乐意,你就做,没有东西能让你的情绪延迟满足,不用在乎那些,我的虫会替你做好一切。”金发军雌语气强硬说。
哇。时寸瑾心中无奈又好笑。
情绪行为放到虫族这个种族身上,仿佛都会被放大十倍百倍。
热恋期情人特有的黏人劲放到阿努什卡身上,黏是一点没感觉,全给他表达成压力型逼迫。
类似:你的确想?没问题。现在不方便?好。
五分钟后,还是他:物理消灭你的不方便,来谈恋爱。
“你在为什么高兴?”阿努什卡面无表情问。
“我在想,如果真的顺着心意,让‘承诺的全部’占据我们接下来的时间。”
时寸瑾的手停在阿努什卡领边,温和有礼地微笑,手指轻轻挑了一下阿努什卡的领口。
白指将束得端正严谨的军制黑领带挑松,灵活地把军领带从黑正装里勾出来。
“也许会变成一整天。”时寸瑾轻缓地说,“我又不是木头,我会有渴求,拥抱、安抚、接吻…我希望我们能好好享受完整的一天。”
时寸瑾凝视阿努什卡,回忆他第一次在星网上发给主播菲特的诗歌。
“…将我引领到春中,沐浴生命,发芽的爱情,无需祈求,它自己会生长,在最漫长的渴望中。”时寸瑾改了一下诗中关键词,温柔念道。
全息的光自顶而落,阿努什卡突然被光晃了
一下眼。
光点了菲特的银睫,又点了菲特的瞳,光把他的笑意照成一条小鱼。
小鱼游在澄净的银瞳湖中,翻起水波,瞳光潋滟。
阿努什卡反应过来,整个虫木住。
他下意识摆出的臭脸化成干枯木片,慢慢从脸上裂开。
阿努什卡化为针状的兽眼融化成圆点,又紧缩成细小的孔。
年轻、纯真、手足无措的情绪从阿努什卡僵掉的脸、木掉的瞳中流出,军装、强势性格、不容反驳的控制欲等等组成的成熟壳子,时寸瑾勾勾手指就点碎了。
“哦。”“啊。”“嗯。”阿努什卡应声,每一声精确2秒间隔,准时得像报时的布谷鸟。
时寸瑾用手指勾抽出阿努什卡的领带,指尖轻打着转,烫得平滑有型黑领带在白指的掌控下变形。
“我当你同意换时间了。”时寸瑾笑说,“我下次提前处理好所有事务,退出社交账号,只给你留直达通讯路线。”
阿努什卡的眼睛忙不过来,一会不由自主去看他的手,一会又克制不住回去看他的笑,金睫过电似的,颤眨着时闭时睁。
“好的。”阿努什卡闭上眼睛说,“行,可以,随便你安排。”
阿努什卡闭着眼睛,平复心中的躁意。
突然,他感觉自己鼻尖被吻了一下。
阿努什卡又睁开眼睛。
“抓紧时间吧,我想接吻这句不是骗你。”时寸瑾说,他捧住阿努什卡的脸,勾着阿努什卡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调整至合适接吻的角度。
“……”咚!这刻,阿努什卡甚至感到肋侧的骨头发痛,他的心跳过速到一边耳朵听见现实里的智脑环AI发出医疗警告。
成熟的壳子被爱侣轻飘飘戳碎,阿努什卡狂热的血控制脑子。
他用力箍紧时寸瑾的腰,撞一样地仰脸吻过去。
…
阿努什卡的学习力同届无虫可敌,菲特用来征服他的吻,他仅靠回忆就学会这种奇妙的接吻方式。
蝶族的舌头先天就具有长度优势,他比菲特更擅长也更合适控制这种亲法。
…
…
“嘶…”时寸瑾抵住阿努什卡的头,试图把他往后推,喉咙里的咳嗽止不住往上蹿。
“咳咳…咳咳…”时寸瑾侧过脸咳得凶,皮白的缺点此刻浮现,呛气令他的皮肤泛红,大片大片地从脸到颈。
“抱歉。”阿努什卡现在脑子没有让步和体贴,时寸瑾捂嘴咳嗽,他就凑头过去亲手背。
蝶族特色的舌头卷住时寸瑾的手指,想要沿着指缝钻进去,继续嘬嘬。
时寸瑾被缠得受不了,“行了,行了,停一下。”
他一把摁住阿努什卡的头,把亢奋的金色脑袋摁到颈窝里。
谁曾想,阿努什卡又被时寸瑾的颈刺激到。
时寸瑾被阿努什卡勒得喘不过气,呼吸急湍,脖子上冒筋又出汗,白肤通红一片,阿努什卡刚贴
上去,脑子便一片空白。
阿努什卡突然忘记亲吻。
他着迷入魔般将脸贴近时寸瑾的动脉和喉结,用眼球、鼻梁、和嗅觉去感知爱侣皮下急湍奔流的血液。
这些血从爱侣的心脏源源不断泵出,传输澎湃的生命力和急促欢欣,热血把爱侣的皮肤蒸红,蒸出细小的水珠。阿努什卡汲饮甘露,仿佛品尝到爱侣从不言说的直白投降。
阿努什卡用力拱蹭菲特的衣领口,想要甘露,又不只是甘露。
…
时寸瑾猛地捧住阿努什卡的脸,卡停这颗持续下低的金脑袋!
他感觉自己扣得严实的衣领被阿努什卡用牙齿咬开了!
全息通讯呢!!
时寸瑾立刻控制不让往下,低头用吻把阿努什卡引抬头。
阿努什卡半点没抵触,爱侣呼吸的热气往他唇边一吹,他毫不犹豫吐掉咬碎的扣子,抬头笨拙地去追菲特的呼吸。
不一会儿,两人又乱七八糟地嘬一块儿。
阿努什卡的亲昵惯有鲜明风格,先用眼球去贴一遍,才会吻。
时寸瑾一边冒鸡皮疙瘩,一边呼吸困难。
阿努什卡主导的吻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30分钟里,有几l分钟,时寸瑾的唇被迫隔着一层眼皮亲到阿努什卡柔软的金眼,金睫毛软刺般磨蹭时寸瑾的唇,仿佛邀请时寸瑾品尝什么。
又几l分钟,时寸瑾不得不用手指去掰阿努什卡的嘴,把拇指卡进阿努什卡的嘴里,逼迫阿努什卡顾及咬伤他手指,主动减轻嘬力。
全程时寸瑾都不能用嘴呼吸。
唇一开,舌头就要被叼出去嘬。
现实里,时寸瑾竟能尝到自己舌根隐隐冒点腥味。
这就过了!
“阿努什卡!”
时寸瑾把手抓在阿努什卡的头发里,手指用力往后拽拖,金发抓掉一小把,阿努什卡岿然不动。
阿努什卡毫无理智、狂热地亲、法式吻被他变成武器,时寸瑾被攻击得缺氧,眼前一片五光十色。
时寸瑾的脑域波长过于活跃,系统感到困惑,冒出来看一眼。
系统秒变开水壶:“啊啊啊啊啊啊!!!!!时老师!!您躁动的荷尔蒙素快把颈环整没电了!!要是荷尔蒙素漏出来被全息芯片检测到!!!星网会把你们此次全息通讯判定成买卖雄虫荷尔蒙素的非法诈骗行为!!!!”
系统日常崩溃。
时寸瑾也有点顶不住。
他没想到那么简单两句情话能把阿努什卡逗成这样。
受教了,和这位自制力忽高忽低的少将讲情话必须三思后言,一不小心就会触发舌头冒火星子debuff。
…
“我要被你亲掉线了。”呼吸空隙,时寸瑾咳嗽说。
他抵住阿努什卡的额头:“到此为止。”
阿努什卡没有马上止住,还在伸舌头。
时寸瑾没有犹
豫,立刻抬手摸太阳穴位置,那里贴着感应芯片,只要摘下来就会强制下线。
阿努什卡的羽须瞬间绷直,眼神一秒清明,他把舌头卷回来,下意识把脸压向时寸瑾的颈窝。
突然,阿努什卡急停,最后把脸压在时寸瑾的肩膀上,平复呼吸。
“不要用断联当警告手段。”阿努什卡怒了一下,他压下急喘,片刻,干涩地说:“我会听你的指令,停就停,不会再有一次无视。不要用这个惩戒我。”
时寸瑾搂着他的颈,胸口起伏,努力平缓呼吸,手指替他梳湿透的金发,“下次说下次。”
因为是全息,所以时寸瑾轻拽阿努什卡的蝶须,不给予正面回应,反而说:“卡许总长,加油表现。”
阿努什卡把头抬起来,盯着问:“生气了?”
“没有。”时寸瑾说。
阿努什卡不说话,沉默盯视。
仿佛生气了,又仿佛什么也没想,僵硬地卡住,不知如何回旋此局面。
时寸瑾有解决办法,只要说:好,下次不这样警告你。
阿努什卡会立刻放松,微妙的僵持氛围不复存在,他们又能安心贴拥直至下线。
但,不行。
阿努什卡自小生活在必须具备强进攻性的高压环境里,进攻和控制欲组成他的人格,他不懂如何平衡关系,如果时寸瑾一味宽容以待,阿努什卡会一步接一步,习惯性使用侵略方式加深爱侣关系。
但,健康的爱情并不是一方宽和容忍和一方永无止境的得寸进尺。
今天阿努什卡冲动地想在全息里进一步的行为很莽撞,虽不至于让时寸瑾生气,但也令时寸瑾认为必须给他划定一条尺度线。
时寸瑾捧着阿努什卡的脸,吻吻他的眼睛,笑说:“再有一次今天的莽撞行为,我会生气。但现在的确没有,你知道界线在哪儿,不要碰就好。”
时寸瑾说:“不要让我真的生气,阿努什卡。”
“…好。”阿努什卡握住时寸瑾的手,低头,将吻和脸贴近他的手心。
时寸瑾感觉到阿努什卡的唇在手心里微微颤抖。
随即,阿努什卡证明觉悟。
“近期内我把智脑的全息模式关禁。”阿努什卡说,“控制好状态,必要时刻适当使用安定剂调整情绪,我会尽快整理固定好状态。”
阿努什卡没有说情不自禁,也没有辩解任何由头,时寸瑾小小警告一下,他就钻进那个死胡同,打算一路执行到黑。
时寸瑾:…
怎么这个时候就一根筋。
时寸瑾想划条线让阿努什卡控制冲动,具备严格自我管理意识的阿努什卡立刻一刀切。
时寸瑾心头沉默。
但界限就是界限,唯有明确的界限才能使得情谊长存,令双方保持自我,维持长久的灵动与热爱。
这在任何一种关系上都适用。
阿努什卡这时握住时寸瑾的手,攥了一下又松开:“不要对
我失望,我执行力很强。”
笨孩子招人疼/天公疼憨人…俗话诚不欺我,时寸瑾心中叹道。
“9.10号。”时寸瑾搂着阿努什卡的肩颈,把脸贴在他的金发上,给了一个新的惊喜:“我会去嘉年华,到时候嘉年华见。”
“你不能来。”阿努什卡瞪起眼睛,显凶,“整个宇宙都在盯着这场盛世,谁都在猜你会不会去,首都盟这次申请整整两个分支团级的星际武装过去,还有法庭!法庭调了一半的四军力量过去!”
时寸瑾说:“那些恨我的,不会蠢到当众开追猎和围杀我,这次猫眼有高等阁下来,嘉年华全程直播,全宇宙四大区包括猫眼都有直播通道。那群虫再疯,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疯。退一百步说,”
“我不是没有自保力量,自我出现在网络直至现在,首都盟,法庭,黄蜂都想捉我。”
“但哪个成功了?”时寸瑾说:“而且,这次邀请我的虫提了一个比较难拒绝的交易,我综合考虑那个虫手里掌握的东西,决定前往。”
“什么东西?”阿努什卡表情不太好地问,停顿,又说:“如果可以告诉我,你就告诉我。”
“猫眼来虫要见我。”时寸瑾说,思及原因,他稍微模糊真实情况,说:“事关我的身事。”
阿努什卡立刻就不问了。
这个话题令阿努什卡回神,他托住时寸瑾佩戴戒指的那边手,又把那个戒指摘下来,把内圈摆给时寸瑾看。
“A.C,阿努什卡。”时寸瑾念出圈口里刻的字。
“嗯。”阿努什卡应道,“刚进来的时候就想给你看。”
时寸瑾意识到细节,笑问:“忘了是吗?”
阿努什卡默默又把戒指为时寸瑾戴回去。
时寸瑾垂眸,明知是全息,阿努什卡还是重复了第二遍佩戴行为。
偏执的笨蛋。
“我去嘉年华还有一个理由。”
时寸瑾对阿努什卡说:“你在那里,你让我觉得安全,所以我才定夺前往。”
“阿努什卡,我去嘉年华的目标里有你,我想再见你,拥抱真正的你。”
这话中的信息量直接清空阿努什卡的低沉,眼睛一秒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