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按顺序拔剑的。”杨真冰道,“第一柄剑是【鹿首】,点咽割颈,平日用以弈剑;第二柄剑是【四体】,断肢行险,杀气凶恶,不大拔出。”
这真是他最长的一段话了,想必是牢牢记在心里,此时抚着手中剩下这柄:“这第三柄是【魔躯】,斩腰破腑,最易失控,平常弈剑也是不用的。”
裴液蹙紧了眉,缓缓凑上去望着剑根处那极细小的两个刻字,恍然意识到这又是自己不熟悉的古字写法了,若有所思道:“这两个字写得还挺像【鹿首】。”
“.”
杨真冰低头看去,静了一会儿。
然后他把背后刚刚入鞘的两柄剑拔出来,把手中这柄插进空出的剑鞘,又比对了一下,从剩下两柄里挑了一柄插回去。
最后重新剩一柄在手上:“这第三柄是【魔躯】,斩腰破腑,最易失控,平常弈剑也是不用的。”
“.”
“确实容易弄乱。”他承认。
两人歇息坐聊着,直到天光暗去,天河繁星点点。
园中自行亮起了小灯,裴液伸个懒腰,这一天过得太过沉浸,令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神京。
此时望着院外露出树梢的静林,想象着昨夜所见那灯烛满夜的繁华,夜幕初下,饭后的人们正走出门来。裴液忍不住松快了身体,偏头道:“杨兄,咱们去逛逛神京?”
“不。”
裴液扫兴,道:“行,我自己去。”
也没再呼朋引伴,裴液托着黑猫出了门,吹着夜风缓步离开了这“圣前坊”,望着东边夜灯最繁华的一片走去。
是肉眼可见的灯影翩翩、游人如织,尚未抵近,裴液已觉出这地方的富贵,高大的红楼就耸立在坊前第一间,桃花色的飘带从楼顶垂落,随风飘舞。
旁边就是平湖,夜风愈发清凉。街上三五成群的士人,呼朋引伴的谁家公子,锦服玉靴的各色行人不过裴液今日也并非格格不入了,他在修文馆换上的新衣,虽不知什么料子,但轻薄舒适,纹样虽简却精,一定不会便宜。
裴液有些好奇此坊是什么地方,照理来说,许多坊都自有商街,但更多的还是居宅,街上或者也繁华,但恐怕没有这么喧闹,更不必提这一座座耸入夜空的华美高楼了。
裴液在街上漫步,甚至瞧见一座红木砌成的巨大莲花,高架三丈之上,莲心是一座精美的台子,许多人正谈笑着围在这里。
“要在这上面斗剑也太挤了些。”裴液喃喃,“而且铺什么毯子?”
但很快他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了。
在花瓣飞散、锣鼓笙箫中,一道衣着清凉的倩影飞落台上,足尖一踏,身姿就翩然舞动起来,顿时激起一片欢呼。
裴液在露出的那截雪白小腰上怔了两眼,转过头想和黑猫对视一下,却见那双碧眸还落在莲花台上。
“不许看了。”裴液捂住它眼。
再往前走,更闻笑语脂粉了,酒楼之上还有人放声高歌,裴液偏离了主街沿着湖边走去。右侧是高楼,左边湖畔行人三两,亦有不少摊贩,许多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新奇东西。每一样看起来都颇为有趣,裴液下意识按了按钱袋。
“喂,你看不看戏法儿?”
裴液一回头,一個浑身痞气的少年正倚坐柳树之下,对他一咧嘴:“‘老君通海缸’,整个平康坊,只我一人能变。”
他旁边放着一个颇大的水缸,破旧木板盖着。再旁边则是木桩上系着一只神俊的鹰,精目雄视,爪上系着绳子。
裴液刚要开口,忽然一阵急蹄伴着高声笑语当街驰过,乃是一群锦衣佩剑的少年游侠,裴液后退几步闪身避开,却听身后猛禽猛地展翼,一回头,那利爪正凶恶扑向肩上的小猫。
那少年猛地一扽绳子把它扯落了回去,望着有些惊愕的裴液哈哈嘲笑:“这鹰凶得很呢!可看好你的小猫咪!”
裴液一笑,好奇:“这鹰干嘛绑在这里,是卖吗?”
少年随意摆了摆手:“不卖,我诺了人的,就让这鹰在这儿完好无损地待够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