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位往北推3里,遇到动静啥也别管,先敲锣示警。咱们这是战时,小心没大错。”
“主子说的是。”
原本大大咧咧的刘路也被主子的恐惧情绪传染。
夜里,突然惊醒。
他起身倾听,只听见鬼哭狼嚎般的风啸。
油灯忽闪忽闪,墙壁上的影子好似鬼魅摇晃。
“踏马的,邪门了。”
“刘爷,怎么了?”
一伺候刘路的老兵丁,隔门询问道。
“伱进来吧。”
“刘爷您这是?要不,小的帮您寻个村姑暖脚?”
“不不。我就是有点心慌~”
……
缺了门牙的老兵丁,从怀里摸出几枚大铜钱:
“刘爷,要不小的帮你算一卦?占个凶吉?”
“成。”
“正面为吉,反面为凶。起~”
老绿营兵把铜钱高高抛起,谁料抛的太高,居然扎进了屋顶的茅草里,掉不下来了~
“屋顶太矮,小的重来一次。”
老绿营兵又摸出1枚大铜钱轻轻抛起,这次收了3成力量。
谁料抛起的高度不够,加上屋内灯光昏黄,他没能及时接住铜钱。
铜钱在屋里叮当滚了一圈,
没了!
找不到了!
刘路从炕上跳下来举着油灯帮着寻了半天,也没发现掉进了那个缝隙。
……
老绿营兵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讪讪的说道:
“刘爷,对不住,我,我今儿也不知道咋回事,我以前给弟兄们算凶吉不是这样的。”
刘路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没事没事,你去睡吧。”
“哎。”
老绿营兵走后,刘路还是不死心,举着油灯在屋内来回找。
茅草屋,土坯墙。
这个时代的农家屋子就这个条件。
突然,
他发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
吱~吱吱~
老鼠拖着铜钱,消失在了土坯墙的裂缝里。
几乎同时,
嵌入屋顶的铜钱突然掉下,当啷一声,吓的刘路原地蹦了起来。
油灯摔碎,屋子陷入黑暗。
惊魂夜~
……
次日,
马忠义望着萎靡不振的刘路,诧异道: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找娘们了?冬季行军打仗务必养精蓄锐,你这样荒唐是要丢命的。”
马忠义甚至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
祖先们用性命总结出来的战场经验。
首先是消耗体力,上了战场生死相搏时死亡概率增大,打败了逃亡途中死亡概率也增加。
然后是容易受凉,生病死亡概率增加。
许多人忽略了一点,
一场战争下来,疲惫、疾病、冻饿死亡的士兵数量经常高于战场厮杀死亡的士兵。
……
大清早,
南赣镇兵丁忙着生火做饭,收拾帐篷辎重,到处乱糟糟的。
刘路追上马忠义,低声问道:
“主子,咱们还前进吗?”
“进!”
“可你昨天不是说,大军深入平原很危险吗?”
“我又想了想,吴军又不是天兵天将,能从南昌飞过来吗?这种鬼天气,正经军队都不会长途行军。”马忠义一改颓废,成竹在月匈,“江南兵不擅吃苦,他们肯定是冬藏夏休,春秋征战。”
刘路没有继续说话。
接过伙夫送来的一碗米粉,搁了辣子和食醋,碗底下还有一块猪油、一勺酱油。
拌匀后挺香~
人微汗。
……
“报,北边来人了。”
1名白莲教信使,单膝跪地拜见马忠义。
“大护法率兵已过吉安府城,请总兵大人示下两军该在何处汇合、交割物资。”
“就在泰和县西边,苏溪镇。”
“是。”
刘路凑了过来:
“主子,咱们真的要资助白莲乱匪吗?这帮人天天装神弄鬼,不是好东西。”
“只要能把江西这潭水搅浑,管他是人是鬼呢。”
“皇上会不会怪罪我们擅自~”
“东南5省都打成这个哔样了,还能按照以前的章程吗?皇上只会夸本官公忠体国,不拘小节。至少赏我个巡抚,50万两军费。”
马忠义忍不住放声大笑,巡抚其实也小了,老子要做个节度使~
……
而乾隆御驾此时正在河南开封府驻留。
沿途,
照常处理军机大事,批复六部公务。
“江西的折子,和珅你看看。”
“嗻。”
和珅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这是马忠义在离开赣南转进诸广山之前写的一份折子。
主旨就8个字:
坚壁清野,进山僵持。
“江西丢了倒也无妨,朕现在最担心的是湖广,如果丢了湖广,只怕整个南方都要跟着变天。”
“皇上所虑极是。不过有阿桂大人镇守云贵,南方还有希望。”
乾隆起身,
望着窗外的大雪,感慨道:
“如今这天下,有很多人对朕不满吧?”
这话太诛心,和珅低头只当没听见。
……
“皇上,东河总督吴定邦来了。”
“他来做什么?”
乾隆年间,
河道总督分2员:
一为东河总督,管山东河南境内。二为南河总督,管江苏。
这里的“河”,指的是“大运河、黄河”。
和珅低声说道:
“吴大人肯定是来要银子的。”
“让他进来吧。”
颇有官威,体型肥胖的吴定邦走入行宫恭敬的行三磕九拜礼。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血书:
“皇上,河道衙门全体同仁泣血上书,十万火急,黄河不能等,沿岸百姓不能等。”
“请朝廷速速拨银治河。”
总管太监秦驷眼睛都在喷火。
和珅面无表情,心中痛骂:
吴定邦,你个混账王八旦。
……
“拿来。”
秦驷连忙接过白绸血书,双手递给乾隆。
长2尺的白绸上,一列列血字看着触目惊心。
然而乾隆却直接跳过正文,只瞅了一眼末尾的数十个签名,就把白绸放在了一旁。
和珅好似乾隆肚子里的蛔虫,
看似失礼,实际精明的抢先问话:
“吴大人,如今是冬季,传统的枯水期,你河道衙门要银子干什么?”
吴定邦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答道:
“和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夏病冬治,治河一贯如此。这几年朝廷忙于平叛,疏于治河,拨下的经费逐年减少。长此以往,只怕明年夏汛,黄河若决堤~”
最后的“决堤”一词,刺痛了乾隆的心脏。
他冷冷的反问:
“决堤又怎么样?修那么好的河堤,留给吴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