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京自然不敢乱收,
而是将所有商人召集到一家茶馆,开了个简单会议。
首先,肯定他们投身光明的事业的行为,非常值得鼓励。
然后,礼物收下充作为吴王殿下的贺礼,名字和价值都会列入礼单,呈送王爷御览。
最后,是公开最近需要的二十八种货物。
从皮靴军帽到炮楼建筑,包罗万象,而且明码标价。
……
范京计算过,大概是3成的利润空间,相对合理。
商人们自然愉快的展开竞争,按照价码和详细数据,互相展示自己的实力。
比如雇工数量,比如家族秘传技术,比如持业数十年从未出过差池。
范京当场拍板定下合作。
之后自有属官负责对接,谈具体的货物交付要求。
从此开始就没有预付定金之说了。
货到之日,一次性付款8成。
另外2成,在三个月内付清,美名曰质量押金。凭的就是吴王殿下长期行事守规矩的信誉。
而很会拿捏商人心理的吴王殿下,
还追加了一份手令,凡是在承接军单期间,均可在作坊门口悬挂铜制牌匾一面。
上写:吴王府商业合作商!
单子结束,立马摘下拿走。
这种类似黄马褂的玩意,很有市场,很能击中人心。
挂上这铜牌做生意,莫名的硬气,胆子壮。
……
3000里外的广州商人们,也在狂欢当中。
自从粤海关总监督换帅,换上了和珅的心腹内务府旗人永祥,出口生意就做的特流畅。
以前对于洋商的各种限制,如今纷纷被搁置。
乾隆二十四年,两广总督奏请乾隆通过了《防范外夷规条》,其中规定:
不许洋商在广州过冬!
不许洋商租赁房屋、随便出游!
不许洋商雇佣本地人做佣仆!
不许携带番妇上岸!
可以说,乾隆对于洋商是非常警惕的。
而永祥上任后,除了第一条,其他的全部改了。未曾发明文,但是私底下授意十三行放宽了限制。
也增加了货品的供应类型。
这样一来,不止是撒克逊属东印度公司、就连伊比利亚商人、尼德兰商人都闻讯而至。
所有人都在憧憬一个美好的现实:
古老的大清帝国,可能要改变他一贯的封锁保守,准备敞开大门拥抱世界了。
……
如今的广州城外,洋商扎堆。
各方都希望在第一时间和帝国结下良好的友谊,纷纷派出前哨窥探动向。
十三行的行商们忙的喜笑颜开。
哗啦啦的银子,想推都推不掉。泼天的富贵,砸向广州城。
洋船满载银子而来,满载各类货物而去,这种盛况可能要追溯到大宋年间的市舶司了。
生意兴旺,十三行的行商们自然出手阔绰。
无论是给乾隆爷的报效军饷,还是本地的打秋风,都来者不拒。
永祥胆大,笃信富贵险中求。
有和大人在上面遮风挡雨,皇上怎么会知道遥远的广州是怎么运作的?
总督、驻防将军、巡抚、布政使都预先登门拜访,打通了关系。
分润自有他们一份,条件就是闭眼。
这些人都是有密折权的,一份密折直达天听,那就坏菜了。
乾隆的脾性,大员们都摸透了。
刻薄、残忍,非常在意尊卑华夷,既要银子还要面子,把某些东西看的很重。
幸好,如今的这几位大员都是灵活人。
……
撒克逊属东印度公司大班,喀利也来了。
乘坐一艘三桅帆船,带着翻译,悄悄的拜访了长期合作的同孚行东家,托他约见了总监督永祥。
在这位富商城郊的豪华庄园内,秘密会面。
酒菜上齐后,就打发走了所有丫鬟。
清方:粤海关总监督永祥、同孚行的潘东家。
撒方:喀利,还有一位通事。
潘东家年富力强,决定先从这位同胞通事下手:
“这位先生,风度翩翩,可是南洋人氏?”
“非也非也。在下王兆铭,乃是苏州府人士,因为恶了当地的豪强,无奈携妻儿出洋。”
“那后来?”
“后来我意外的遇到了喀利先生,他是我的伯乐,进入东印度公司做了通事,还学会了这一口流利的洋文。”
说到这里,喀利微微一笑。
很显然,他享受这种感觉。
开口道:
“感谢诸位先生,你们开放海禁的举措一定会永载史册。数百年后,也许我们的这一次会面,会被形容成东西方的第一次文明握手。”
“对了,顺便征询一下总监督阁下。这次史无前例的放宽海贸限制,是贵国的大皇帝允许的吗?”
……
永祥喝了一口酒,矜持的说道:
“那是当然。我大清皇帝至高无上,掌握着帝国的一切。若是没有他老人家的许可,我怎么敢私自开禁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内务府子弟,撒谎比说真话还熟练。
喀利听了王兆铭的翻译,眼神放光,长舒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
“鄙人在上个月已经正式向伦敦发出了书面申请,请求派遣一个高等级的使团,访问贵国的都城和大皇帝。”
永祥和潘东家,瞬间血液冰凉。
强忍着恐慌,镇定的问道:
“什么使团?来干嘛?”
“当然是代表本国国王的使团,给大皇帝祝寿,顺便商谈两个伟大帝国的合作前景。”
喀利很陶醉的说道:
“我都不敢想,当消息传出去后。伦敦的商人们会是何等的兴奋!”
“这一定会成为整个帝国的头条,不,是整个欧洲的头条。”
……
金山卫港口,
东面的海面上出现了两艘挂着白旗的海船,敌我不分。
炮台守军已经全部就位,炮弹装填完毕,处于戒备。
距离5里时,守军发现其中一艘三层武装商船降下了半帆。
这种举动是示好!
意味着放弃机动速度,表明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炮台守军透过望远镜,看着这艘船径直的驶向炮台,缓慢靠近港口。
船首,
一名红毛鬼挥舞着白衬衫,表情颇为激动。
“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不知道。”
炮台守军不可能认识此人,乃是爱尔兰人史密斯。
就是当初被李郁忽悠,假冒赛里斯使团前去京城骗取乾隆赏赐的那家伙。
他,终于王者归来了。
在南洋混出了些名堂,拥有了3艘走私船,还有一百多号死忠水手,代价是缺失了一只眼睛。
蒙上黑眼罩后,形象上更接近一个真正的海盗。
不过他不在乎这点残疾。相比于穷的吃土豆不去皮,这点形象遗憾又算什么呢。
他光临马尼拉、巴达维亚最昂贵的酒馆,那些女人都两眼放光的称赞自己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伦敦东区出来的绅士呢。
还豪气的喊出过:“这一轮的酒,我请!”
作为一个绅士,首要就是大方。
洒出那些可爱的金币,让男人见了弯腰,让女人见了下跪。
西人的绅士,相当于清朝的大官人。虽表象有些许不同,但精神内核是高度相似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