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高温持续,太阳从早到晚超长在线。
板桥战场陷入了僵持,两边都在疯狂的修筑工事,加固临时大营,拒马、栅栏、矮墙,层层叠叠。
相距6里,金鼓声隐约可闻。
李郁坐在大帐内,汗珠不住的往下流。
忍不住抱怨道:
“这鬼天气,也太热了吧。”
林淮生也是一脸疲惫:
“是啊,我宁愿在冬天打仗。”
……
二人巡视大营,见士兵们大多在阴凉处躲避阳光。
辎重队搭起了许多的临时遮阳处,头顶支撑起大块的油毡遮阳,四周空荡荡,方便透风。
“主公,病号的数量急速增加。”
“嗯?”
“短短两日,病号已超500人,中暑、拉肚子、风热症皆有。”
“组织人手将严重的病患往后送,送到最近的城池去,选在夜里行军。”
“遵命。”
伙房的人抬着大锅,敲击着锅沿。
午饭时间到了!
李郁临时起意,观察了伙食情况。发现士兵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发霉了,长绿毛了。再盛了一碗肉,发现也有轻微的异味。
伙房的头目,忐忑不安的解释道:
“天气太热了,昨天杀的猪,那肉过了一夜就不咋新鲜了。”
李郁叹了一口气:
“提前抹盐,或者放进附近村子的水井里,尽力吧。是我的失误,我早该想到的。”
转头吩咐一个亲卫:
“打完这一仗,记得提醒我解决军粮问题。”
……
没有温度计,但是李郁感觉气温已经接近40度。
天空无云,太阳毒辣。
若是列队打仗,半个时辰内,中暑者就不计其数。如果穿甲,不需要打仗,阳光下站半个时辰就全军覆没。
回到大帐,
李郁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刘武率领的水师战船已经抵达了江宁城附近江面,并且开炮轰击了城墙。
之后在江宁城西侧的江心洲暂时停泊,基于相同的原因:暑热。
江心洲位于长江当中,顾名思义,是长江中的一大块岛屿。
每逢夏季水位上涨,低矮位置就会被淹没,生存环境极度恶劣。
李侍尧派遣了500绿营兵驻守这一水上咽喉要道。结果刘武的水师一到,这些人就主动投降了。
一是觉得打不过,二是失去了江宁城的补给。
“拜见主公。”
“起来吧,喝点绿豆汤。”
刘武连忙接过,顾不得客气,一饮而尽。他是真的热坏了。
……
李郁叹了一口气:
“诸位,我们现在面临一個大问题,天气太热,减员严重。都议一议吧?该怎么办?”
“主公,我军应当和京师八旗尽快一战,然后撤回常州府休整。”
“那江宁城呢?就这么放弃了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天气这么热,江宁城墙这么厚,怎么打?”
“继续挖地道,爆破。”
众军官争吵的厉害,更加加剧了帐内的燥热。
林淮生想了一会,说道:
“我军进退两难,想必京旗也一样。不如给他们下战书,速速决战。”
李郁擦着汗:
“你派人试试吧。”
射箭投书,清军主帅富察.明亮看完了,一声不吭的就撕了。
敌人所期待的,就是我要避免的。
既然你很想决战,那咱就闭门不出,绝对不决战。
拖!耗!
虽然这种天气,京师来的旗丁们热的无处躲藏,恨不得挖洞避暑。
但就不愿意成全敌人,宁可全部热死,也不决战。
不得不说,明亮是个优秀的将官。他这种稳如泰山的做派,让李郁焦虑了。
……
江宁将军崇道麾下有2000马队,但是他不愿出动。
副都统福长安,又一次登门了。
“下官有紧急军情,求见崇大人。”
“福公子这边请。”
管家表面恭顺,却是一路在翻白眼。
自家老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以大局为重,不得冒险。
这位富察氏的公子倒好,厚着脸皮为上次的鲁莽认了错,但是照旧请战,只不过态度变好了。
会客厅,崇道一身素色袍子。左手握着书卷,右手端着一紫砂壶。
“贤侄来了,快快宽衣,上茶。”
福长安虽然满脸汗,却依旧衣甲整齐,腰间还挂着佩刀。
“老将军,小侄觉得如今仍有机会。当和明亮副都统取得联系,约好南北同时夹击,一举击溃贼兵主力,安靖江南。”
“贤侄虽年轻,却深通兵法,不简单,不简单呐。”崇道说话和蔼可亲,如沐春风,“不愧是将门虎子,家学深厚。当年,令尊还在世的时候~”
崇道絮絮叨叨,好似一个亲切的长辈。
回忆起了和福长安的爹,大学士傅恒一起共事的时光。
从京城小事,到南巡随扈,再到征缅的那些事儿,娓娓道来。一讲就是半个时辰,细节丰富,情感真挚,闻者催泪。
福长安黯然离开,他是真的服了崇道这个非典型旗官~
……
崇道呲溜一口热茶,放下紫砂壶,自言自语道:
“年轻,还是太年轻呐。傅恒他自个儿就没悟出为官的精髓,加上又死的太早,更加谈不上教导他这两个儿子了。”
管家站在一旁,没敢出声。
听着自家老爷,继续感慨:
“这做人呐,刚烈易折,就算是为朝廷也不能出十分力。你知道几分力最合适吗?”
管家哪儿敢接话,陪着笑说道:
“主子说笑了,奴才哪懂。”
崇道竖起三根指头,晃了晃:
“3分,就3分,不能再多了。”
“出3分力,吹7分功劳,多出3分给同僚,再拨2分给下属,如此最好。对上对下都好交代。一团和气,大家都挺好。”
“主子睿智。”
“不不,老夫也是年过不惑才悟出来的。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意气风发,利剑出鞘,恨不得为咱大清开疆拓土千万里。”
“那后来?”
“后来我喜欢上了汉人的书,越读越入迷,越读越清醒,悟出~”
崇道突然止语,蹿了出去,从安静作妖的小孙子手里夺过自己的紫砂壶。
“爷爷你的壶太脏了,我帮你洗。”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哎,这可是爷爷养了4年的壶,这可不是脏东西,这是茶垢哟。”
……
江宁城,
刘千坐着马车路过米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米价又涨了5文每斤。
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江宁城开始紧张了。
之前一直平稳,是因为长江航线畅通,江北的粮船照样开到江宁。
如今,城中都在疯传,贼兵的战船密密麻麻,已经控制了长江。还炮击了仪凤门,炸死了十几个兵丁和壮丁。
他花银子打听过了,是真的。
刘武的水师为了示威,见城墙上兵丁居然个个观望,伸长了脖子,眼神天真又愚蠢。于是下令开炮,让他们长长记性。
实际上这些兵丁如此散漫,是因为江宁防御战烈度太低。
仅有城南的聚宝门一带是交战区域,其余的十几个城门,都是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