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苏州府官场迎来了大地震。
乾隆的圣旨抵达,革掉了从按察使以下十几人官职。
赵知府也在被罢官的名单里,不过他表面惶恐,内心平静。
提前几个月回家养老,影响不大。
反正他也是要卸任的人了,早点让贤早点安稳。
最近的大案,一件接着一件。
他的破心脏早就受不了了,天天失眠。
哼着小曲收拾了细软,带着三房江南小妾,登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最倒霉的其实是阳澄湖巡检,因为发生在他的辖区,九品乌纱帽就没了。
……
有人倒霉,就有人幸运。
元和县县丞张有道,荣升元和县知县。
不是署理知县,打破常规,直接转正了。
从县丞到知县,看似一小步,实则一大步。
许多仕途中人,一辈子也跨越不过去。
张县丞,哦不对,张知县很开心,自然忘不了给他出谋划策的李郁。
于是在县衙后堂设宴,两人促膝长谈。
做不成女婿,拉拢进幕府也好啊。
张知县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聘请李郁做他的师爷,县衙内外一应事务都由他负责。
虽无品级,却有实权!
实打实的元和县二号首长。
然而,李郁委婉拒绝了。
理由是他手底下还有一帮指着自己吃饭的兄弟。
做人要讲义气,自己若是做了师爷,在府城内也能算一号人物了。
但是堂口就只能解散,弟兄们去土里刨食了。
“县尊大人容禀,其实在下不进幕府,反而对您更有利。”
“此话怎讲?”
“不在衙门中,则不受规则约束。县尊大人的公事也好,私事也好,在下都方便配合。”
李郁的这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本官还真有一桩私事,要请李先生帮忙。”
“大人请讲。”
……
按照惯例,每换一任知县。
都要点验官仓,粮库,银库是否和账目记载一致。
很显然,元和县官仓是有亏空的。
张知县没有透露亏空有多少,但是委婉暗示了缺口还不少,过些时候,上面会派人来核查。
至于他不敢声张,是因为自己也有份。
前任知县造成的亏空,他作为县丞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还不如自己想办法给补上。
至于,从哪一块挖东墙补西墙,就需要李郁帮着参考了。
田税是不能动的,增收不了几个钱,还容易激起民变。
商税也不能动,上面还有知府,巡抚呢。
找商人报效,倒是一个办法。
不过那也得拿到某个商人的把柄,让他乖乖交钱,不交就进大牢。
在大清朝做官,是一门薅羊毛的艺术。
这门艺术的核心是,如何不露声色的从羊身上薅到更多的毛,而不让羊流血。
不薅羊毛的,俗称清官!
薅羊毛太狠,引起羊哀嚎反抗,甚至死亡的,那叫赃官!
一边安抚羊的情绪,一边有序薅羊毛,最后在羊头顶留一圈毛的,就是大清朝好官!
很显然,张有道想做个好官,他还想往上爬爬。
李郁表示,回去帮着想想。
如此富庶的元和县,怎么会补不上县库亏空的那点银子,不能够!
20万子民,一人一枚铜钱堆起来也是座山了。
张有道听了非常受用,又老调重弹:
“若是本官的女儿尚在闺阁,一定招你小子做东床快婿。”
这让李郁产生了一丝警惕。
咱就是说万一,哪天他女儿死了夫君咋办。
于是,他决定找个人调查一下实情,这老小子的话里总觉得有点东西!
大清朝的官,没一个好东西。
……
鬼市。
就是天没亮的时候,各路牛鬼神蛇摆摊的区域,主打一个不合法。
苏州府也有这么一处神奇的地方,就在元和县辖区内。
仓街,南北走向,挨着苏州府城墙的一段路。
因为官仓在此,故而得名仓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