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自己是去不了的，楚牧州被罢相，宰相位置空缺，各个尚书的工作量比平时都有提升，这时候他们是走不开的。
兵部作为现在最忙的部门，更是离不开沈川。他要是去了和辙，那后勤补给调度以及后续的兵员征召，乃至西面对秦国的防备等工作，都有可能立即陷入混乱。
“沈大人，陛下招您进去。”赵凯的心腹内侍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沈川的身边，低声邀请道。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川就跟着对方走进了赵凯所在的房间。一进门，沈川就看到了床上赵凯那张铁青的脸。
“沈大人……和辙不能再出问题了，必须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你觉得谁可担此重任？”让沈川意外的是，赵凯竟然没有发火，而是平静的开口问策。
这一下反倒让沈川有点儿不适应了，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那么点儿受虐的倾向。
适应了一下，沈川开口建议道：“不如，让陈景大人前往和辙，也不用他真的上阵，只需要坐镇和辙，让那里不出乱子即可。”
“陈景、江润都是不知兵的，王玉材和你又走不开……周强……周强不足以委以重任。”赵凯把几个尚书都给否了——刑部尚书基本上就是一个二百五，指望他更危险。
周强一直都是赵宇的人，虽然赵宇谋逆他没有被牵连，可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沈川主管兵部，王玉材主管户部，现在他们俩的差事最重，基本上是走不开的。
“那臣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担此重任了。”沈川摇了摇头，等着赵凯自己给出答案。
他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原本王玉材和他商量的是让部队在万粮城就地征粮，可现在万粮已经丢了。
失去了三分之一粮食产地的大华帝国现在的经济其实已经崩溃了，今年还能苟且一段时日，明年怎么继续维持现状都成了大问题。
“我有意让赵吉去和辙，为赵琛守住后方……沈大人以为如何？”赵凯声音有些虚弱，不过依旧平静，仿佛丢了万粮，并不算什么大事一样。
如果放在以往，可能赵凯早就暴跳如雷了，可现在他却如同湖面一般，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沈川知道，这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所以他也不说什么意见，低头回答道：“太子殿下自然是能够胜任的。”
其实如果放在赵凯刚受伤那一阵子，沈川是不太建议让赵吉离开帝都的。因为赵凯身体有恙，太子自然是要守在身边随时继承大统的。
可是现在，沈川真的不太敢随便开口说话了：如果赵凯依旧暴躁，他估计还会劝上两句，现在的赵凯嘛……沈川怕掉脑袋。
“那就让赵吉去吧。”似乎是不愿意让沈川在这里多站一秒钟，赵凯再一次摆了摆手，示意沈川可以离开了。
沈川一愣，然后跟着侍者就这么退出了房间。他原本以为赵凯招他觐见是要和他商量夺回万粮，或者有什么其他具体安排。可赵凯却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他退下了——这就有点儿不合常理了，因为如果只是问两句话，完全没有必要。
站在门口，沈川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地下室，站到了阳光下。
屋子里，赵凯终于忍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他面色铁青，不停的喘息着，好半晌才稳住了状态，勉强说的出话来。
“都该死！都该死！都在等着我当这个亡国之君！都在等着我出丑！”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浊的空气，看着流泪的心腹内侍帮他收拾床边地上的鲜血。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叮嘱了一句，用手撑着床沿，一直到听见了内侍的回应，才倒回了床上。
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本来还打算调养一下身体，结果这一个消息就让他那原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彻底垮掉了。
自从负伤之后，太子回归、丰江停战……现在又赶上万粮失守，他能熬到现在才被气得吐血，已经算身体好的了。
他这个时候让太子赵吉去和辙，本身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赌气成分更多一些的乱命。在他这个皇帝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怎么样的前提下，让太子远离，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命令。
可赵凯就是这么下令了，而且在下达了命令之后还感觉顺畅了不少：他又一种报复的快感，又有一种自己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解脱。
不是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吗？那我就让你们斗！你们不是都想表现一下吗？那就让你们使劲儿演！
我看到最后，你们谁能好过！
我不当这个亡国之君！我不当这个历史罪人！而且，我要在我死的时候，拉你们这些逆臣贼子陪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