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塔尔跟在艾丝特身后,走进旁边那间屋子,艾丝特并没有锁门,所以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屋里有三个人的时候甚至显得有点拥挤,这家旅馆的单人房不比客船的三等舱大多少,为了节省空间而有意设计成这样的。
艾丝特将桌上的东西都划拉到旁边,率先坐了上来,示意香塔尔坐在空出来的另一边上。
香塔尔虽然顺从地坐下了,但是因为身高与腿长,他没办法像艾丝特那样收起双腿。
“你可以将脚搭在床边,我不介意。”艾丝特用因蒂斯语这么说道。
香塔尔看了眼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光头男性,下意识地用因蒂斯语询问起来:“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以常人的观念看,跟死亡没有什么差别,”艾丝特苦恼地揉了揉右眉心,“他被我寄生得够久,已经没有多少能活动的自我意识了,现在的状态跟傀儡差不多。”
香塔尔默念了两遍那个词,“寄生”,这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恶灵附身还不太一样:
“你要是……”
“对,我要是想控制你,你也会变成这样。”艾丝特笑眯眯地说,“我也能选择放任你的自由意志,但是那对我没有好处。就像是开着蒸汽列车的驾驶员,一般来说不会让列车乱吧?”
“偷盗者”对于贵重物品有那么些直觉,尤其是融合了非凡特性的神奇物品,让艾丝特很难不被吸引注意力。
艾丝特指向香塔尔的领口:“你的家人?”
艾丝特粗略扫了眼香塔尔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上面好像刻了字。”
香塔尔的呼吸一滞:“你……”
“他与我母亲计划中的目标是拜亚姆,这比去往南大陆更危险。但是罗思德群岛驻扎着风暴教会,与永恒烈阳教会是仇敌,这对我父亲来说是很好的藏匿地。
“看上去弱不禁风又温柔美丽的女士,很自然地会受到他的关注与保护,就是在这过程中,我父亲跟我母亲相爱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我们是在逃命。
不过她倒是知道为什么香塔尔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是男的看着却像个女的——“女巫”的非凡特性结合戒指成了神奇物品,这东西的负面效果却是部分改变携带者的身体形态。
“你父亲……”艾丝特顿了顿,“没有教过你神奇物品的负面作用吗?”
那么“太阳”符咒还在她的手指间跳舞,香塔尔望着那枚符咒,轻声开口了:
香塔尔抬起手,放下被拉到下巴盖住喉结的领口,掏出来一对被串在一起的戒指,金色的那枚还算正常,黑色戒指怎么看都透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我母亲死后,我父亲将她葬在一片能俯瞰到麦田的山顶,因为她说她喜欢太阳洒在麦田上的金色,会让她想起靠在我父亲肩头听他唱歌的感觉。
香塔尔攒紧手上的太阳圣徽,黑褐色的眼睛更显阴郁:
“魔女教派掌控非凡者用的不只是魔药配方与材料,也包括血液与头发,那是不论逃到哪里都无法回避的诅咒。
这一次换艾丝特的眼神逐渐放开,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香塔尔,然后又迅速撇过头去,消化着这太过古怪的消息。
“但那时候的她连进食喝水都做不到,更不要提放弃她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求我父亲杀了她。
艾丝特扯了扯嘴角,她能听出香塔尔话中流露出的真切悲痛,也就不拆穿这个孩子对父母远大于怨恨的思念了。
“他并不是个坏老师,但我们时间有限。我只有说对了正确的词语,才能得到他的回应。出于一个孩子对父亲的依赖心,还有对外界的恐惧,我学得很快。”
“我只是听我父亲说过她有多好,美丽、温柔又强大,哈,这么说起来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充满怀念,怀念背后甚至隐隐露出憎恨与悲痛:
“但我父亲那时候并不知道,我母亲……她,曾经是他。”
香塔尔安静了两秒,决定还是让话题回到安全范围:“你想知道什么?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我父亲是‘永恒烈阳’教会裁判所的‘净化者’,年轻、有天赋又虔诚有野心,离晋升序列六只差足够的功勋了。他在笔记里曾经写过:‘即使仍然想赞美太阳,不愿愧对我的兄弟姐妹,我却已经失去了歌颂太阳的资格’。”
“那样,他们就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只用当一对普通的夫妻,而不是背叛组织的非凡者。
香塔尔清了清嗓子:
“黑色的那枚是‘我的阳光’,金色的那枚是‘我的救赎’。要我说,这两个人都被爱情冲昏了头,这才蠢到一起去,成了糟糕至极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