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阴沉,天色灰暗。
新曼哈顿市区,林荫大道350号,新曼哈顿中央医院。
这座综合医院是新曼哈顿地区最大的医疗机构之一,专门处理各种紧急救护、普通医疗和高危感染者的护理。
重症专属病患房间内。
索菲亚感到一阵剧烈的痛苦,全身每一寸神经都在燃烧,她挣扎着从黑暗的意识中苏醒,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一般。
“啊——”
最终,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片纯白的光芒刺入视野。
她躺在一间洁白无暇的医护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天花板上明亮的无影灯散发出冷漠的光,照在她苍白的面庞上。
索菲亚的视野一片模糊,眼前的世界时而晃动,时而聚焦。
她侧过头,房间的墙壁呈现出干净的白色,带着严密的隔音设施,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在她的身旁,几台先进的医疗设备无声地运转着。
监控屏上不断跳动着她的生命体征:心率、血压、呼吸频率,还有她感染病情的特殊波动。
她的右臂上插着输液管,细长的管道连接到吊挂的药液瓶中,液体缓缓滴入她的静脉中,胸口贴着几个传感器,连接到旁边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哔哔声,监控着她的生命状态。
索菲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宽松的淡蓝色病服,胸前印有医院的标志。
病服下的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移动,肩膀处隐隐传来灼热感,脖颈处的矿石病晶体似乎扩散得更深了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试图感知自己四肢的状况,但她的躯体仿佛被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思绪依然混乱,身体的疼痛与沉重的疲惫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聚焦在现实的世界里,但那一瞬间的记忆涌了上来——米哈伊尔,斯莱普尼尔,毁灭性的战斗,赛场的崩塌。
索菲亚正回忆着昨天混乱的一切,脑海中充斥着那场战斗的片段。
忽然间,一声咬字清晰、富有节奏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醒了啊。”
这个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索菲亚猛然一惊。
怎么回事?
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即便她现在身受重伤,灵性和感染器官依然在运行,通常情况下,任何人靠近她都无法逃过她的感知。
但这个人,竟然就在她身边,而她完全没有察觉。
她艰难地侧过头,想要看清来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发金眸的俊朗青年,他正低头专心地削着一颗苹果,手法娴熟,他的动作十分轻巧,苹果皮在刀刃下如丝般缓缓脱落,卷曲成一个完整的长条,甚至没有断开。
银色小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泽,如同舞动的利刃。
而在他身旁,放着一顶精致的黑色礼帽和一根银色手杖,它们静静地靠在椅子旁边。
索菲亚的目光凝聚在青年身上,脑海中飞速搜索着他是谁。
她试探着开口,语气略带疑惑:
“您是……”
金发青年轻轻笑了笑,将手中削好的苹果片放在一旁的果盘上,随后侧过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
那双金色眸子如同太阳般耀眼,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
“你不是给我写过信,还在里面附带了一个链接。”
他微笑着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嗯,你写信的习惯还真是特别,喜欢在邮件里附带《关于推进新型感染者城镇化建设的相关意见》——整整221页报告。”
索菲亚一愣,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休·亚伯拉罕……天国第四持剑人。
索菲亚看到夏修的瞬间,思绪一下子乱作一团,嘴唇微颤,语无伦次地开口:
“我……您是……为什么……我该……”
话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复杂情感。
天国第四持剑人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完全没有被她的混乱打扰。
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开口:
“米哈伊尔跑了,赛场确实崩溃了。不过,大部分群众没什么大碍。只是文化委员会那边,可就糟糕透顶了。现在解放蹄声公开向他们宣战了。”
索菲亚听着夏修简短的叙述,心中百感交集。
她紧皱着眉,心中挣扎着。
米哈伊尔的逃脱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而解放蹄声的步步紧逼又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她回想起那个充满杀意的瞬间,那个几乎让她丧命的男人,他的力量与疯狂让她无法平静。
终于,索菲亚鼓起勇气问道:
“您……您为什么不阻止解放蹄声?以您的力量,以您旗下管理局的力量,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解放蹄声……”
“还有,您当时应该在场吧?您为什么没有击毙米哈伊尔?
他非常危险……他已经完全失控了,充满了对社会和感染者的仇恨。
他的力量……如果放任不管,会造成更大的灾难!他不仅仅是解放蹄声的领袖,他还是个潜在的灾难源头!”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显然对于米哈伊尔的危险性有着深刻的认识。
米哈伊尔现在不能以道德和意识形态去解释他的行动动机了,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拥有极端意识形态的主宰者,随时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灾难。
夏修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眸子淡然地落在索菲亚的脸上,目光好似穿透了她的灵魂,捕捉到了她内心的所有挣扎与痛苦。
他的眼神深邃,波澜不惊,像是看透了所有一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与冷静。
他轻轻抿了一下唇,声音缓缓从他的喉间流出,温柔得如同细雨,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一个人如果总是念念不忘仇恨,就像是执意反复舔舐自己旧伤口的野兽。每一次舔舐,都会让伤口再度撕裂,再次流血。
哪怕时间过得再久,这个伤口也永远不会愈合。复仇的执念会让伤者忘了如何放手,忘了如何让伤口得到真正的休息与复原。”
“同样的道理适用于群体。”
“解放蹄声和米哈伊尔,他们就是感染者群体的那道伤疤,是你们许多伤口的集中体现。他们不断反复撕裂自己的伤口,拒绝让它痊愈,反而让它恶化,流脓、腐坏,直到……局部坏死。”
“你们当中有许多人是如何看待天使的?他们仰望着我们,希望我们带来改变,带来救赎。”
“天国也曾希望以仁爱为动机,以天意为归宿,以真理为轴心来行动——但现实却从来不容许如此理想的路线。”
“仁爱总是被辜负,天意总是难测,真理充斥着谎言。”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自嘲,那笑容转瞬即逝,就像是是对某种天真的嘲讽。
“如果我必须成为绝对的统治者,必须塑造一个没有任何反抗的国度,我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我不需要在意那些伤疤是否会从局部腐烂到全面崩溃。
我会以最直接的方式,斩断一切抗争之声,强行塑造一个表面上看似完美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