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笨重的家伙是俄国人花了老大的劲才从北岸运过河的,本打算用作之后的进攻,没想到它们的第一战却是来帮助稳固摇摇欲坠的阵地。
多炮塔的特性倒是抵消了德国人的战术优势,三辆T-35和八辆T-26紧密配合,击退了紅鷹军团坦克营的两次围攻,摩托化步兵团使用Pak35型反坦克炮向它们开火同样无济于事。
眼看撕开的口子有被缝上的可能性,指挥官菲利克斯上校焦急万分,因为己方飞机刚刚离开,现在似乎无计可施了?
这时他忽然瞧见了不远处正在就地部署的重型高射炮连,于是也顾不上恰不恰当了,当即命令他们赶往一线支援。
为了防止这些笨重、高大的高射炮在部署的时候被敌军发现,德军在大约一公里的战线上布置了几十处发烟罐来遮蔽视线。
冒着不时飞来的流弹,NAG900重型卡车拖拽着Fk36型88㎜高射炮来到了距离敌军前沿阵地不过一公里半的地方,高射炮兵们争先恐后地跳下车,迅速将火炮放列展开,并把装有三发炮弹的柳条箱给搬了下来。
当一团团烟雾逐渐消散的时候,俄军这才惊奇地发现对面怎么突然出现了四门火炮?
“咚!”
一发88㎜PzGr曳光弹以每秒八百多米的速度飞出了炮口,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显的白光。
两秒之后,炮弹精准击中了其中一辆T-35,50㎜的装甲被轻而易举地洞穿,钻入内部轰然爆炸的炮弹在杀死内部乘员的同时诱爆了里边堆积的弹药。
那辆T-35好似点着了的烟花,向四周喷吐着火焰,炮塔被掀飞到了几米开外……
“情况很好,夏,俄国人和西班牙人已经收缩了防线,看上去有好几个单位都被分割开了,现在轮到他们挨揍了!”
五〇旅的指挥部中,布雷克打电话汇报了现在观察到的态势变化。
现在,攻守之势异形了。
又看了一眼地图,周长风感觉自己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悠悠道:“结束了。”
说着,他转身走向了后方通道,但是刚走两步就觉着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地上。
听觉迅速消失,万籁俱寂,最后完全失去意识。
匆忙赶来的军医顾不得浑身上下的斑斑血迹,检查之后,一边取下听诊器一边笑道:“他睡着了,不要打搅。”
与刻板印象不同的是,指挥大部队作战同样也是一件非常累的事,远不是运筹帷幄、对着地图指点几句那么容易,可以说是兼具重体力和重脑力的活动。
最近四天三夜,周长风加起来不过休息了十二个小时,其中还打多是几十分钟的碎片化时间,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深沉,无梦,等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哐当哐当”行驶着的火车上了。
共和军第十四师的一个营和第十一國际旅接替了五〇旅的阵地;西边的俄军第三师和国民军的两个旅已经被彻底分割包围了;东边的意军第二十六师见状不妙,果断撤回了特茹河北岸。
不出意料的话,西边这两万多人已经是盘中餐了,这场反击战的胜利近在咫尺。
周长风望着车窗外走神了许久,最后轻声叹道:“这恐怕是一场走向失败的胜利。”
翌日下午,五〇旅回到了國际旅的编成地——阿尔巴赛特。
出发时二千六百余人,现在连带轻重伤员都不足二千人了,超过25%的阵亡比例可谓高得夸张。
全旅的建制已经不复存在,理论上已经没有整补的必要了,就地解散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历史上,历时十三天的华川阻击战,五十八师的战斗减员大约是30%,而这已经是相当惨烈的一战了。
在司令部,周长风向司令员施罗德提出了离职,后者没有拒绝。
“谢谢你,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不是我,是我们。”
目光复杂的施罗德站直了身子,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周长风也立刻回礼。
须臾之后,他踌躇道:“说实话,先生,我认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希望…很渺茫。”
施罗德笑了笑,问出了一个听上去很容易回答、却又难以回答的问题,“你愿意参加一场肯定失败的战斗吗?”
周长风没作犹豫,“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当然会的。”
“一场必败的战斗可能是为了战役的胜利;一场必输的战役可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施罗德平静地说:“如果战争必输却仍然抵抗到最后…那是为了捍卫尊严,留存一丝斗争的意志,如果放弃了,那就意味着真正消亡。”
他沉默了一会,接着补充道:“柏林方面已经要求停止组织志愿者前来了,也许等冬天来临的时候,國际旅就会撤离西班牙。”
这是政治作用下的必然结果,英法不干涉委员会在这大半年以来一直在对德社施压,态度与手段也日渐强硬,德社内部对此也存在分歧。
同时,西班牙政府亦在刻意地降低对國际旅的宣传——作为一个古老的、历史上曾辉煌数百年的国家,西班牙人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哪怕國际旅的初衷是高尚的,可毕竟是一群外国人,在内战中竟然一直让外国人唱主角,这无疑是很伤民族自信心的事。
在解散、拆分的前一天,五〇旅组织了一场简陋的仪式,纪念这支存在时间不过三个多月的部队。
克雷蒂安代替周长风发表演讲,“……未来究竟会是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曾经来过、抵抗过,我们希望世界的明天更加美好,没有战争、歧视、压迫。几十年后,如果可以,我想我们也许可以重新来到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在此我由衷地感谢、祝福每一个人。”
五〇旅的三面营旗都已经残破不堪,遍布着弹孔,以及硝烟侵染的痕迹,难以辨清上边的字;旅旗相对来说要稍好一些。
布雷克、克雷蒂安、罗尔德分别保管三面营旗,而旅旗则被周长风交给了米勒。
临走前,除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笔记、小册子之外,他还带上了一枚拆除了战斗部装药的.35型跳雷。
其实他本来还有些纠结要不要顺走一挺MG34,不过鉴于太麻烦,而且也不是很有必要,于是便放弃了。
二十六日清晨,周长风登上了前往边境小城普奇塞达的火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