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勤带着顾正臣走至一条巷子里,面带凄楚:“若是军粮可以调入,兴许也不至于饿死百姓。”
顾正臣沉默了。
辽东有好几万兵马,漫长冬日之前的补给,大部是从山东运过去的,而起运地之一便是登州,走海陆送粮。运到登州的粮,多是军粮,负责管理的是都司、五军都督府,地方布政使司衙门确实无权动用。
但——
凡事不能太过死板,固化成了害人的东西。
军粮是重要,事关辽东几万军士生死与辽东大局。这个时候的辽东粮草主打一个储备过冬,毕竟十月至来年三月,近半年朝廷没办法给他们送粮,需要早点送过去储备好。
也就是说,登州给辽东的粮食,哪怕是被人截留下来,转移到赈济饥荒上,辽东将士也不会在一两个月之内饿死。相反,争取一两月的时间,百姓可以活命,辽东那里也可以再想办法,最多就是多调一点百姓,多花点成本送粮。
可规矩如铁,没人敢在这事上擅自变通。文官想变,也变不了,将官不会答应。
顾正臣看了过去,一个老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将一个女童抱在怀里,正往女童嘴边递粥,可女童没有半点动静,面色凄白,胳膊也僵硬着,有些皮肤青紫,显然有了尸斑。
老人还在那喂着,呼唤着一个“小月”的名字。
顾正臣看着这一幕,心酸不已,对方克勤道:“你带我来这里,
不会只是想看人间惨剧吧。”
方克勤重重点头,对顾正臣道:“朝廷赈灾之制是已完善,地方衙门皆设有常平仓,且要求官员一旦有灾情便立即上奏,可每逢灾情来时,总是赈济过于延迟,百姓受灾受害严重,当朝廷重视起来时,已有不少贫困之家——家破人亡!所以,我希望朝廷可以改变地方赈灾之制!”
顾正臣皱眉:“你想将军粮纳入赈灾粮范畴?”
方克勤重重点头:“没错!当地方上严重缺粮且不足以自救时,附近卫所储备军粮当第一时间拿出来用于赈济!”
顾正臣没有说话。
这事听着很合情合理,从情理上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比救人更重要。
可这事牵涉太多,不是谁上一本文书就能解决的,哪怕是方克勤,他这会也不是给自己说这些话,而是希望自己能出面支持他,促成此事。
军粮能不能拿出来用于赈济,能的话,那就意味布政使司与都指挥使司必须有一个联系通道,而这个联系通道一旦打开,两家走得频繁了,走动得多了,喝酒之后斩鸡头喝黄酒称兄道弟了,那可能就是个地方割据问题。
老朱设置三司,让其主官平起平坐,各司其职,要的就是彼此制衡,大家都一个等级的官,谁也别想吆三喝四指使谁,谁也别干涉谁。现在方克勤要毁掉老朱的制度根基,老朱铁定不会答应。
想一想,都司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