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县,东村外田地。
老农黄七三背过手,狠狠捶打了下腰杆,勉强站起身子,喘了两口气,对一旁弯着腰在田地里找老婆子说:“别翻找了,没有稻谷了,今年这收成,就这一点。”
老婆子摇了摇头,继续找寻:“不会的,总还有粮食,咱们可是用了八十斤粮种,不可能只收出来这么一点。”
黄七三低下头,看着脚边干瘪的麻袋。
麻袋的皱纹,比自己脸上的皱纹还深。
干旱,误了农时。
再想有好的收成,就不太容易了。
黄七三忧愁地看着太空,炙热的太阳将大地化作了火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烧化,目光里满是恍惚。
“老人家,你们这今年收成如何?”
一个瘦弱高大的儒生摇晃着扇子询问,身旁还站着一位清瘦,小眼睛的儒生。
一旁之人连忙拦住:“赵兄,不可欺民。”
分道扬镳,各自上路。
韩宜可看了看方向,对隐不住笑意的赵诚说:“上元县知县孙克义救灾不力,需要好好查察县衙的账目,看看是否合得上。”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先着人开挖船坞吧,做好准备事宜,先打造一艘大船让朕看看。若当真如顾正臣所言如此厉害,可靖平海域,朕就是少吃几顿饭,多穿几件旧衣裳,也要多造几艘大船。百姓,不能一直过苦日子!”
这是一步妙棋。
赵诚见老头竟说朝廷不是,当即就喊道:“你这是诽谤朝廷!”
黄七三看了看两人,没好气地说:“你们若是眼睛不瞎,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李敏再次看了看图纸,沉声道:“造是造得出来,只是这需要大量的财力与人力。而且龙江船厂的船坞根本无法支撑起如此巨大的船只,需要重新开挖新的船坞,这也需要一笔不小的钱粮……”
韩宜可微微眯起双眼,原本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语气冰冷地说:“我韩宜可作御史,可不会投效任何人,成为谁的心腹。御史当为苍生开口,当为陛下正视听!只要我在,谁敢欺负百姓,我就敢弹劾他!赵兄,你要不要试试,看看你我谁先被赶出御史台?”
金陵,华盖殿。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要打造这样的船,所为何用?”
接过图纸,李敏有些麻爪。
李敏谨慎地回道。
对于顾正臣的话,沐英复述了一遍,毛骧在一旁纠正了几个词。
“上元县百姓今夏没了收成,可句容县百姓依旧有收成,这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称量下,清楚谁是好官,谁是有能力的官。这老人没得说错,我若为民,也渴望朝廷派一个如顾正臣一样的干臣!”
去句容吧,你韩宜可不是疾恶如仇,不是好挑刺,善于弹劾官员,去句容找顾正臣的毛病,狠狠弹劾他!
只要你刺激顾正臣,那小子定会反击。
韩宜可呵呵地笑了笑,对黄七三拱了拱手:“是我们问错了,眼下地中荒芜,本就没有几多禾苗,更不要说收成。今年这旱情乃是天灾,实在是让你们受累了。”
既然陛下吩咐工部动工,想来市舶司那里是不会停罢了,大海也不会完全封禁。
自己去过句容,知道顾正臣点子多,这小子现在还算是自己的下属,工部主事嘛。他竟然不声不响给朝廷弄来大型战船图纸,自己作为工部尚书都没半点消息,着实令人不满,找机会再去一趟句容,狠狠敲打敲打这小子,别总是藏私!
今夏日了粮,百姓若是坚持不下去,那这上元县将会多一批佃户出来,他们会贱卖了自家的田,然后去给大户做工,日后田亩再多收成,他们也只能勉强不饿死,更不要说想任何存余。
御史赵诚当即怒了,合拢起折扇便要大骂。
韩宜可弯腰,将一颗连穗都没抽的稻杆拔了出来,有些痛苦地说:“你只关注了夏税,可你知不知道,朝廷蠲免了他们的夏税,可没有给他们吃的粮食!你让这群百姓,用这点收成,能吃几顿饭,能不能活到秋收?”
赵诚没想到陈宁的名号对此人也没任何用处,这家伙当真不怕死?
朱元璋盯着李敏。
赵诚看着直接答应下来的韩宜可,心中暗笑不已。
赵诚拿出折扇,挡住阳光:“句容县百姓有收成,但也有税赋,上元县百姓虽然遭了灾,可不用缴纳夏税,他们亏不到哪里去。”
“伯时,这厮着实不是良民!”
赵诚气呼呼地喊道。
赵诚甩开韩宜可的手,不满地说:“不过是一群草民!朝廷为了他们好,蠲免了上元县税赋,他们还想怎么?”
看这工尺,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丫的,就是当年陈友谅的大船也没如此巨大!
“陛下,这种船只恐怕不容易营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