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凑了过来,支支吾吾,抓耳挠腮。
郭宝宝见二堂再无其他人,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一双精明的眼睛瞥向顾正臣:“县尊面对生死之危,尚能端坐于此,令人敬佩。”
不久之后,号子声、刨子声、铛铛声又混在一起,如诉说不完故事的孩子,说个不停。
陈忠指了指门外,说:“有一个商人想求见县尊。”
马力躺在地上,裹着一层薄被倒头就睡。
典史陈忠走了进来,对正在写文书的顾正臣咳了咳,喊道:“县尊。”
众人纷纷开口。
吴麻子咧嘴:“县太爷,我们躺地上睡就成,秋里算不得冷。想以前,下雪天咱们也不过是找个避风处,一个破席子就睡了。”
夜深。
陆五坐在长凳子上,将一块木板放在腿前,顶住长凳前端的垫片,冲着左右手呸呸两口唾沫,搓了搓便拿起刨子,猛地一推,锋利的刨刀片擦过木板,一卷卷刨从刨子的刨堂处冒了出来,无须动手拿开,随着再一次推动刨子,新的刨便会顶走刚刚的刨……
郭河笑着插了一句。
许二九哈哈大笑:“可不是,老天爷,我可是
牢固的地基,就是依靠着石头,一点点夯实出来的。
“我看成。”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咧嘴笑,有些人手中还提着刨子、锯等工具。
马力推开人群,抽出肩膀上的汗巾擦着额头:“县太爷莫要担忧我们,活我们接下了,说啥都会做好。”
也不需要喊人,先煮粥,吃饭时所有人已经起来,饭后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顾正臣从暗处走了过来。
火渐次熄灭。
顾正臣暗叹厉害,开口先声夺人。
顾正臣合起文书,看着郭宝宝说:“我初来句容,自问并无过错,何来生死之危?”
若家里有个双层床,两个上了年纪的孩子也就不用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顾正臣起身,点了点头:“本官原以为双层床没多少可用之处,既是如此,在完工之后,你们寻匠人打造就是。”
感恩声一片。
这里可是有大家的米,干活的工具,一堆木料,可不敢被人偷了。
“好了,再干半个时辰!”
陆五躺在刨堆里,枕着双臂看着夜空,轻声说:“顾知县是个好官啊……”
吴麻子左脚踩着木棍,右手拿起长锯,嘿吆嘿吆地锯着木头,木屑落在地上,随风轻轻刮动。
许二九起身,将一个芦苇席放到一旁,又抱过来一堆芦苇,拿起麻绳:“你这是贪那点钱,哈哈,话说算清楚没有,二百贯钱,二十天干完咱能分多少?”
点卯之后,徐霖交信牌禀告:“县尊要传贺庄郭杰、郭宁、郭梁三人,只是这三人都说有事,推脱不来。”
顾正臣明白这个姓氏出现在这里,并不是简单之事。
顾正臣看着强壮的马力,呵呵笑道:“成,你们如何安排是你们的事,本官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这双人床……”
郭河继续搭建,找准角度:“你还别说,新来的县太爷虽然年轻,可就这一套,咱就服他!说实在的,监工越在旁边看着,咱越是烦躁,不愿干,可如今没了监工,咱这浑身都是力气,干到晚上都不想收工!”
顾正臣目光扫过众人,叹息道:“秋里的露水重,打身上容易落下病根。明日起几个茅草屋,先安排人住进去,不能长期如此。”
顾正臣凝眸,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笑了笑说:“这商人,贩卖的东西不简单吧?让他进来。”
三次信牌传唤还是不来,县衙才可派遣衙役强行抓人。
马力扯着嗓子喊。
“郭——宝宝?”
顾正臣凝眸,接过信牌,冷冷地说:“既是如此,那就再传一次吧!”
陈忠识趣地退了出去。
可这郭杰、郭宁、郭梁三人不同,皆是郭家一脉。
“郭工头,累了可别强撑着!”
“县太爷!”
一般百姓,自不敢拒绝一次。
“县尊谬矣!”
郭宝宝放下茶碗,起身走向顾正臣,严肃地说:“若是县尊执迷不悟,继续如此下去,那朝廷将会派来天使,押解县尊而去,到时菜市口,鬼头刀,正午之阳,呵呵……”
顾正臣脸色微变,强撑着镇定:“竟已危如累卵?”
郭宝宝语气冷厉,快速说:“没错!眼前悬崖,一步临渊!若县尊不想坠渊而亡,唯有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