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圣袭城的巨变早已传遍了大炎的统治阶级。
朝廷密谋了北境宗门的倾覆,宗门立刻在西漠毁掉了镇西府城,即便如今朝堂上依旧风平浪静,但在其下却有着滔天暗潮汹涌。
阻拦在大炎朝廷与大炎宗门之间的薄纸已然彻底被北境宗门与镇西府城的鲜血染透。
很多得了消息的强者离开帝京避祸,但更多的强者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蜂拥而至。
一切线条都汇聚向大炎的心脏。
突破了源初的冉青墨很强,但却还不够强。
寻常源初在帝安城已然可以自保,甚至可以在这风起云涌之际寻求一份继续向上的机缘。
但冉青墨不行,只因为她是宗盟盟主的徒弟。
即便舍去与许元同行的政治意味,冉青墨也必须得离开。
只要冉青墨去了帝安,她的定位镇西府城一战中的李君武。
就如同有些人想要许元死一般,有些人同样也会想让冉青墨死。
冉青墨必须得离开。
三人沉默着出了偏殿,于空中花园中漫步等候冉青墨之际,原本并行的老天师忽然加速拉开了与身侧两个小辈的距离。
许元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这老头明明在殿内时那般决绝,一出殿门反倒愿意给他与这嫂子交流的机会了。
正想着,唐惟君的声音已然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小咳,三公子抱歉啊,师傅其实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还望不要见怪他在殿内的态度。”
许元回神,弯眸笑着道:
“三公子是给外人叫的,嫂子你唤我长天即可,当然,嫂子若是愿意唤我小鬼也是可以的。”
唐惟君愣了少许,英俊的脸上流露一抹红晕,随即轻啐道:
“明明是亲兄弟,你这小鬼倒是与他完全不同,油腔滑调的。”
走在花林中,芬芳四溢。
男子装扮的娇羞让许元感觉有些古怪,语带调侃:
“我还以为嫂子你会否认,毕竟上次见面,那逼.咳,许长歌差点和你打起来,看来先前许长歌来此,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吧?”
唐惟君眼帘垂下,指尖划过路旁及腰的花卉,微笑道: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真不容易。”
许元对这嫂子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我这做兄弟的每次见面都想锤他,嫂子你忍他这么久,真是厉害。”
“.”
唐惟君脸颊抽了抽,手掌下意识攥紧,指尖花卉化作齑粉散落,浓郁到发黑的怨念从女子身上散逸而出。
过了数息,唐惟君忽地噗嗤轻笑一声,幽幽道:
“毕竟已经忍了二十多年了,总归该习惯的。”
“啊?多少年?”许元愣了一瞬。
唐惟君理所当然的回眸,冲着许元眨了眨眼:
“小鬼,你出生之前我们之前可是邻居哦。”
居然是青梅竹马,难怪。
许元恍然大悟。
看来家里这逼王二号机运气不错,没这青梅估计多半就奔着初号机老路去了。
沉吟了少许,许元摇头道:
“一样厉害,我与许长歌相处也有二十多年吧,但现在见面一样想锤他。”
唐惟君轻哼了一声:
“从小时候开始,想锤他的人就有很多,但可惜除了我还没人成功过,你这小鬼这辈子嗯?”
说到一半,
女子眼神忽然一变,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元看了半晌,才迟疑着说道:
“小鬼,你.”
“蜕凡。”
许元直接抢答。
他觉着不会回了帝京后,每个熟人不会都得问他一遍这个问题吧?
少见多怪。
横压一世的天才没见过么?
正想着,许元忽然发觉眼前这嫂子盯着他的视线忽然变得兴致勃勃,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
一瞬沉默,许元刚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唐惟君便率先开口了,原本英飒的声线变得温柔,忽闪着美眸:
“长天,你.还记得姐姐上次见面给你了那么重的见面礼么,帮姐姐我一个忙好吗?”
“呃嫂子你先说.”
“这事对你应该不算难。”
“不是,我.我得先看看.”
“帮姐姐我狠揍.”
“嫂子话之所言,长天心之所向!”
“.”唐惟君。
高空的清风有些微寒。
对视间,
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逼王二号机积攒了二十余年的怨念。
弟嫂同盟一致对外达成。
许元忽地好奇的问道:
“对了嫂子,既然当年与我家是邻居,为何会成为小天师?”
二十多年前,那老爹已经是当朝宰相了,相国宅邸旁都是一些皇朝的天潢贵胄,理论上来讲是不可能和宗门搭上关系.
“我家被你爹抄家了。”
“.”许元面色一僵。
“呵呵~”
唐惟君咯咯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这小弟的肩膀,道:
“逗你真好玩~姐姐我是妾生女,在被抄家之前母亲就已经死在那主母手上,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父亲帮我报仇呢。”
许元略微松了一口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妾生女的地位,要比丫鬟生的还低。
因为大炎侍妾偶尔会被安排去陪客。
许元迟疑着说道:
“是这样么。”
唐惟君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还好啦,你父亲动手抄家那天,你哥提前把我带出了城。”
说到这,她怨念又变得深重了起来,低语道:
“不过那家伙临别之际什么话都不说,把我扔在那就走,我去拦他,还被他揍了一顿。”
许元有点难绷。
临别揍人女孩一顿。
不愧是你,许长歌。
“现在想想其实他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吧,毕竟在他看来,终究是自己父亲灭了我满门。”
唐惟君轻哼了一声,望着北方的天际低语道:
“再然后,我开始流浪闯荡,来到大瀛洲过后,因此一次偶然被一位天师府的入世弟子所救,并招入了门中”
又是一个狠人。
听到这嫂子唏嘘的话语,许元心中如是想着。
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横穿两个大洲,上次许元见到这么牛逼的人物还是黑鳞卫的头头。
随着话落,唐惟君再次看向了许元,认真的说道:
“所以抱歉了啊,长天。
“天师府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教了我修行的理由,教了我什么叫做正道。
“我知道你父亲也是为民,但也许是祖师留下门规太过理想,你父亲的理念与天师府天然冲突,门下的弟子们不会接受妄起战端的相国府,也不会接受那些吸血庶黎的宗门。
“守住这一地庶黎平安已然是天师府的极限,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将整个天师府与所守护的百姓陷于险地。”
“.”
在沉默中,
许元轻轻的笑了。
这一刻,他理解了为什么天师府会一直中立,在《沧源》繁杂的世界线中都从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