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迎接相府继承人回京的玄鹰阁楼是在战后的第七天抵达的镇西府城,与之同来的还有一片浩浩荡荡的飞行妖兽,驮着各类的赈灾物资。
大炎皇朝的赈灾速度一直是一件挺薛定谔的事情。
有些地方发生灾情,皇朝的天兵与赈灾物资能在第二天便抵达现场。
但有些地方,就算等待灾情过去,也不一定能等到一根毛的物资。
至于当地死去的灾民?
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一群朝廷与宗门之争中的牺牲品罢了.
而理论上来讲,
镇西府城这一圈地界即便是关隘重地,但仍然属于后者。
因为镇西侯李朝先的野心。
他在建立镇西府之初,便想尽办法一步步摆脱了朝廷的经济节制,而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在朝廷的眼中,镇西府其实便已经从驱除鞑虏的边军化作了镇西侯的私兵。
一个军区独立,这是任何一个大一统皇朝都无法容忍的事情,但大炎朝廷却是能忍。
一是因为大炎足够大,容得下一个戍边的军阀,二是在那个时代比起宗门,镇西府只是洒洒水的程度。
镇西侯虽然把控了军权,却没把手伸到税收和官政上,或者说,他曾尝试过,但伸出来的手却被朝廷上那两位给剁了。
如今想来,
没了官政与税收的支持,如此体量的镇西府财政大概率会直接崩溃,但事实却没有,所以被宗门渗透大概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许元无法评判好胸弟老爹做法的对错。
向往更高的权力,实现更大的抱负是能者生来的权利。
而且,
他爹所做之事应该比镇西侯更过分。
只不过在这盘棋局中,一个成功跳脱出棋盘成为棋手,一个则失败沦为他人指间棋子。
镇西侯闯入了权力的禁区,但却没有在那怪物横行的年代走到彼岸能力。
盘旋在天际的无数巨兽的啼鸣引得满城军民抬眸,经历了战争的百姓如惊弓之鸟,但收到命令的镇西军很快便将这些恐慌情绪安抚了下去。
驮着赈灾物资的飞兽们落地了,与之而来的还有相府调度来的各类人才,他们井然有序的走下了妖兽,开始接手城内的一切。
在李君武逝去后的第七天,相府对于镇西府的鲸吞便已经逐步开始.
沉默着转过身,许元默然朝着停在在身后不远处的玄鹰走去。
这很残忍。
但从权力的角度,却理所当然。
宗门已经渗透入了镇西府的骨髓,他们必须以雷霆手段扫除一切。
帝安方面的意思是想让他继续留在镇西府继续主持大局。
这是老爹在为他铺路。
而且这份指令的背后,那老爹一如往常的考虑了许元的情绪,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什么都不听,只需要呆在西漠,待到相国府吞下镇西侯府的一切,这一切的功绩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但许元还是拒绝了那父亲的命令。
在他设想的蓝图中,镇西府与相国府之间应当是他与她的合作,而非以她的死亡作为筹码的吞并。
眼前的一切不是许元想看到的未来,但却无力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
只有这样,李君武的逝去才不会白费。
只有这样,镇西府才能成为刺向宗门的一柄利刃,而非守护宗门的盾牌。
在沉默中,
于这空旷的校场之上,许元走向了那头那迎接他的飞兽。
那是一头玄鹰,但却比起许长歌那头足足要大上一倍有余,表面长羽宛若鳞甲,遍布着漆黑的纹路,仅是立于原地闭目养神,便引得周遭无数飞禽不安啼鸣。
其背后驮着的阁楼雕梁画栋,大气磅礴,一头栩栩如生的黑龙盘旋在阁楼表面。
这是大炎宰相的空中行宫。
唯有相国一人能够使用的行宫。
许元缓步走近,雄武的百丈巨兽缓缓的低下了头颅,于他脚下匍匐。
许元在原地静立了一瞬。
这头玄鹰来此的含义不言而喻。
当他乘坐着这座空中行宫返回帝京之时,便是许长天成为相国府这庞然大物的少主之日!
“哒哒哒”
在阵纹阶梯自其背后阁楼之上延展而下之时,许元的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首望去,
却见是一名身着名贵锦袍的中年人正朝着他这边跑来,看其穿着应当是这一批相府增援的领头人。
来到许元近前之后,中年人没有任何迟疑的直接跪下叩首:
“三公子,臣下有事汇报。”
许元静静地看着对方。
没有阻拦对方跪下,
也没有阻拦对方自称臣下,
只是淡声说道:
“我记得你,白诏,或者说白敬天,万象宗一事后,不过两载便有如此地位,你很不错。”
白敬天将额头紧贴着地面:
“臣下惶恐。”
许元看着脚下这位在万象宗之战中随手播种下的种子,平静的说道: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能把握住是你的能力。”
白敬天将脑袋贴的更紧了,语气凝重的回:“臣下一切皆为公子所赐,若无公子,一生恐都会于那一隅之地蹉跎。”
许元沉默了一瞬,轻轻颔首:
“起来说正事。”
闻言,白敬天缓缓起身,但依旧垂首,不敢直视许元面容:
“臣下年初奉娄总长之令前往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