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老子计划又要流产了。
这是李筠庆看见那道贯天剑芒时的第一反应。
他不知道相府之内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但却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自己今夜谋划多半是没了。
他今夜替这位太子长兄做局,虽然打的是亲情牌,但为的可不是什么血亲情谊。
自从他搬离母后寝宫,不断受到父皇夸赞与赏赐的时候开始,这位血亲长兄曾经的爱护与宠溺便尽数化为了警惕。
这位长兄忌惮他与他一样的出身,更忌惮父皇对他的喜爱。
他看出了这些,为此沮丧过,也为此愤怒过,但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为释然。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与这位兄长已经回不到儿时。
但回不去就不回去,虽然遗憾,但这世界上少了谁生活都得继续。
为此,李筠庆学会戴上面具,学会了伪装自己,学会了如何在这位长兄面前藏拙。
十余载弹指即过,
在这期间,李筠庆对这皇兄的位置动过心思,也知道这位血亲长兄对他动过杀心。
但这些争斗在他决定前往东瀛之后,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兄弟二人间的核心矛盾已经不复存在,所以李筠庆想要弥补这十余年间这份兄弟亲情上的裂隙。
今夜之局,比起对兄长的仁至义尽,李筠庆更喜欢许元口中“投资”二字。
一旦做局成功,他既投资了太子,也是投资了相府,更是在那位父皇面前展露了自己对于大局的判断能力。
一夜赢三次。
日后不管是皇兄登基,还是相府掌权,有了今日之恩,他在东瀛岛那边的小日子都能更加逍遥。
但是,他谋划又双叒叕被破坏了。
寒风萧瑟,漫天飞雪。
贯天剑芒由盛转衰,粗壮的光柱渐渐被拉成了一条细细剑丝,最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于了黑夜中。
李筠庆收回视线,平复激荡的情绪,轻声问道:
“皇兄,这光柱是”
“剑芒。”
李玉成依旧望着窗棂外,凝重的吐出了两个字。
他是父皇尚为秦王时唯一诞下的皇子,他的年岁比其他皇弟,皇妹们有着断层式的领先,也因此,他曾见亲眼过上一辈人的风采。
这一剑.
李筠庆闻言心中略微一沉。
来不及为自己死去的计划感到哀悼,现在这局面好像有些失控。
虽然一直将修为压制在融身境界,但李筠庆的眼力却是丝毫不差。
方才那剑的威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斩出来的。
哪怕是今夜相府之内强者云集,能够斩出这一剑的也屈指可数。
但这里可是帝安城,天子脚下,兵戟皆禁的帝京!
相府强者突然斩出这一剑,这是想做什么?
见到太子车撵停靠于府外所以示威警告?
应该不是。
李筠庆否定自己心中升腾起的这个念头。
他所了解的许公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清扫宗门,还天下于大同之治。
为此,即便那位父皇破坏了大局计划,这位许公也默默的在跟进落子,维系着皇族与相府的盟约。
不管是北蛮的灭族之战,亦或者现在内肃北境皆是如此。
若非万不得已,许公应该是不会撕破脸皮的。
一瞬间,李筠庆想到了很多可能,但这些可能却都是空中楼阁,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李筠庆收敛了思绪,望向了车内对面的长兄,却发现他神色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略微斟酌:
“皇兄,你知道这是谁的剑芒?”
李玉成拳头攥的很紧,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窗外漆黑的风雪:
“凤九轩。”
“凤凤九轩?”
李筠庆在脑海中略微思索这个人名,随即愕然出声:“凤家的那位剑圣?”
“是。”
“他今夜出手做什么?!”
“.”
这个问题,李玉成没有立刻做出答复,凝重的眼神盯着那天上无边死寂的黑暗,缓缓说道:
“为了杀人。”
话到这个份上,李筠庆也大概捋清楚了来龙去脉,功法运转,沿着窗棂望向了天际。
现在作为宗师强者,雪夜的黑暗已然挡不住他的视线。
随着视线上移,他依稀在帝安城的天穹之上看见了一名浑身散逸光辉的男人。
方才那一剑,似乎便是斩向的他。
在见到男人的一瞬,李筠庆便从对方那古怪的装束,以及法袍下飘逸出的金发联想到了那名气质出尘的金发皇女。
这人是来救奥伦丽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筠庆飞速运转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这个情报背后的信息量太大了。
首先,此人能在凤九轩那滔天一剑下活下来,必然是圣人级别的强者。
那么,
为什么奥伦丽一介皇女会有如此强大的护道者?
还有,
既然对方已经潜入了大炎境内,为何他不在那一夜出手救出奥伦丽,反而在这帝安城内出手?
而且在大炎国度这出行为,就不怕引起大炎对那西恩的战争?
思绪闪动间,天穹之上传来一阵隆隆之声,但这并非凤九轩与那西恩来人再度动手,而是帝安城内的城防各司已然有了反应。
作为大炎绝对的心脏所在,帝安城不管是守卫兵卒,还是城防打针,亦或者高阶修者皆是大炎之最。
在那贯天剑芒亮起之时,属于大炎帝都的城防大阵已然亮起,数道遁光自帝京各处腾空疾驰,每一股皆是恐怖骇人,破空如雷鸣。
执勤的铁甲禁军已然在各级军校的组织下开始筹备拔营,沿着帝安城那四通八达兽行道朝着相府门前赶来。
那停靠在相府内门前的太子车撵此刻就犹如一叶扁舟般渺小。
李筠庆扫视着天空上的局面,低声的说道:“禁军和城防司的人来了,还有一些宗门的高层。”
李玉成没有留意那些遁光,因为他的目光已然牢牢锁定在了天际之上的第三道身影。
修为的差距,让李筠庆无法查探到此人,但李玉成却是将他发现了他。
那是一名发髯飘飘,身着白色劲装的壮硕老者,背负巨剑,浑身的衣袍随着风雪狂舞,沉静的目光盯着虚空上的两人。
同为圣人的他,无疑是第一个抵临现场之人。
只是那道身影,李玉成的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国师也来了。”
“.”
已经开始筹备跑路的李筠庆闻言立刻讶异回眸,声音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国师?国师他为什么会来相府趟这次浑水?”
虽然他对于这位大炎国师性情不甚了解,但从立场上出发,相国府内发生再大的变故对于他背后宗盟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过来露面,难道是为了助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