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一把拉住种平,上下打量了一番:“伯衡,不是我说,你也该置几个女婢在家中了。你看你这一身汗,衣冠乱成这样,若是此时主公召见,你这样岂不失礼?”
种平想着自己衣服穿的也不多,现在回家冲个凉,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也就浆洗了,哪里还要特意赁人?但也明白孙乾是好意,嘴上应了下来,三两步就窜了个没影。
离开府库,不远处就是衙署,吏舍寺门中偶见官吏往来,种平之前已经托了与自己住一条巷子的国渊帮他在市中带碗凉糕回来晚上吃,因此今天没从列肆那儿绕路,而是直接回了巷子内的居所。
国渊的事情也不少,一般得入了夜才能回来,种平推了门回家,院子里空荡荡的,前几日刚清了杂草,今天看着似乎又长高了些,种平琢磨着等有空了是不是可以清出一块地种点什么花之类的。
种平才在这里住了没两天,很多家具都不齐备,加上这屋子并不大,种平也想不到要买什么东西填补,一个人从水缸里打了几桶水,合上院门时才想起来没有浴桶。
好在天气不冷,换上木屐在院子里直接将水从头上浇下来,重复两次身上也就清爽了,种平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盆里用水泡了,准备等晚上有风的时候再洗。
带回来的竹简都铺在案上,种平搽干净手,找了快干布把头发包起来,确保没有水会滴下来弄湿竹简才开始仔细看。
原本种平觉得没人会登门拜访,一个人在家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因此就穿了件襜褕,下摆怕被院子里的水弄脏,还特意系了起来,没想到却听见敲门声,只好匆匆披了件外袍去开门。
“玄德公?”
站在门外的是刘备,这确实出乎种平的意外,他原以为是国渊今天回来的早,给他送饭来着。
“快请进。”
种平赶忙侧身避让:“玄德公今日怎么来了?平未曾准备,真是失礼。”
“本是备突兀来访,所说失礼,也是备失礼在先。”
刘备脸上带着笑意,举起手中的食盒:“昨日备在市中遇见子尼,听说伯衡用不惯广信的食物,仅仅以凉糕野果为食。备实在放心不下,便让家中夫人做了些餐食,中午伯衡不曾回来,备料想伯衡在外未曾用饭。刚刚在府中问了公祐,知道伯衡已归,便重新添了碗鱼羹带来。”
种平有些受宠若惊,将案上的竹简收拾起来,留出空地:“平在家中用惯了粟米饭,饮食单一,初入广信,确实有诸多不便之处,想来过几日也就好了,怎么敢劳烦玄德公如此?”
刘备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碟兔醢,一碟酱菜,搭配一碗热汤面和鱼羹,整齐的摆放在案上:“这也是备思虑不周,不曾想到伯衡年幼,孤身辗转,本就颠簸,如今又未调养,自然脾胃失和。”
“也不知这些可合伯衡的胃口?”
刘备目露歉疚,极为恳切的握住种平的左手:“伯衡辛劳,备皆看在眼中。这几日备也发令署衙,但凡有德行才干之人,无论出身,皆可面授官职,待到官吏充实,多少可以分担杂事……”
种平确实饿了,右手捧着碗喝了一口鱼汤,咽下去的那一刻差点没哭出来。
香菜!
天知道他多久没喝过加了香菜的鱼汤了!上一次喝应该还是他没穿越前。
刘备看见种平眼中泪光闪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握着种平的手紧了紧,带着些安抚的意味,静静等种平开口。
种平大概知道香菜现在还算得上是种名贵的香料,没舍得继续喝,放下碗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刘备:“这鱼汤……”
他犹豫了一下:“幼时家中有长辈亦善此烹饪之法,后遭乱离散,数年不复得尝,平有感而伤。”
其实种平也不知道怎么编,毕竟他从小就在洛阳长大,也只能推说是亲戚了,毕竟中间有董卓之乱,除去种辑之外的其余人自然是无法查证此事的。
刘备点了点头,在心底记下种平的喜好。
这胡荽乃是跟随种平而来的苏双与张世平所赠,他们自河内携带家产而来,其中正巧有与甄氏交易的一批香料未曾出手,此次便也一同带了过来。
甘夫人有一手好厨艺,听闻胡荽有去腥之效,便试着在炖煮鱼羹时加入,刘备用过之后觉得味道更为鲜美,今天才特意多加了一道鱼羹放进食盒,没想到正巧合了种平的喜好。
“伯衡既然喜好鱼羹,日后便来备府中用餐,正好备也摆一摆长者的威严,监督伯衡按时饮食,如何?”
刘备打趣了一句,拍了拍种平的肩膀。
假如放在平时,种平怎么样都要推辞几句,可现下看着手边的鱼汤,口中还残留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种平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西晋的张翰会有莼鲈之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