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是,要是种平说自己是曹家人,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种平面上有些尴尬,这会儿终于正了神色,不再玩笑,认真询问:“伱口中‘为非作歹的小人’……是何情况?”
“郎君可知我县中有一童谣?”
玉郎并未立即正面回答。
种平心说童谣啊,这我倒是挺熟的。
“说来听听。”
“陵上无田亩,桑下无织母,生女勿需脯,养得五年三百日,换得一岁租。”
玉郎目露嘲讽,嗓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懑。
种平眉头紧皱。
“图县赋税之重,以至出卖子女,方能维生的地步?”
“郎君有所不知,本县自换了县令以来,不过两年,已加税十余次,种种名目巧立,层层剥削而下。”
“像小人这般家境,老父仍从兵役,老母只靠替人浆洗衣物赚些饭食,根本无力养育家中……”
“官吏又时时上门催打,小人只一幼妹,年初方满四岁,无奈之下,小人只得……孤身入县,做了这营生。”
玉郎微微垂头,话中满是难堪。
种平很想安慰玉郎,但手抬到一半,忍不住又有些迟疑。
不是他对玉郎有偏见,就是……
种平想不通,玉郎这块头压上去,到底要怎么……嗯……
“幸而小人初次服侍贵人,便遇见郎君。”
玉郎满是庆幸地望着种平,目露感激之色。
种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情复杂难言。
“图县县令荒唐至此,督邮行县之时,就不曾有任何表示?”
种平仔细回忆了下进入县城时看到的场景,虽说确实有些冷清,但是县令既是要迎接大军,提前清理过街上行人,也说得过去。
乍一看上去,似乎也不像玉郎口中那般不堪。
种平不提督邮还好,一提到这所谓的督邮,玉郎气得一掌拍在屋内木桌之上。
纵然有玉壁阻隔了他手掌与木桌表面的直接接触,那可怜的木桌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只坚挺了几秒,便碎了一地。
种平再度退后几步,直到后背贴在了墙上,方才勉强站好。
真,武将之才啊!
“郎君以为,这县令是如何谋得官职的?”
玉郎冷笑一声。
“说是以孝义名动郡国,方得了国相亲眼,举为孝廉……”
“呵,说得倒是好听。”
“看样子,这县令,倒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了。”
种平神色了然,对于察举制的弊端,他多少还是清楚的。
这样打着“孝”名为官,到任后又鱼肉百姓的。
恐怕也就是依靠着家世裙带关系,属于众多“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之人中的一员了。
“确是如此。”
玉郎说着,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人听闻,国中有辛氏一族,独据一方,这县令,便是其中一支的远亲。”
种平闻言一愣。
辛氏?
他当初利用烽火,设计郝萌之时,那村中也有一大户姓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