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迎刘协入许县并非是一开始便定下的,种平听自家老爹表示,太尉杨彪和司空张喜都以为应当至兖州治所昌邑停驾,待朝堂安稳,再东归洛阳。
正议郎董昭却谏言说,天子车马劳顿,加上受了李傕反叛之惊,若是不及时调养,萎靡之下,阴盛阳衰,五内不调,不利龙体。
又观天象,云许都土升之地,水木交会,正养火德,乃五行长盛处,若得天子长居,可安天命。
曹操听闻后大喜,请旨改许县为许都,借许都临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为名,正式迎天子入许都。
刘协心有顾虑,他闻宗正刘艾言,汉以火德王,许都属土,代火者土也,移都许县,莫非是汉之将终吗?
然而此时已到了曹操手中,这人刚收复百万黄巾为己所用,是兵马强盛之时,百官畏惧其势,不敢多言。
刘协知自己势弱,又非主场,也只得应了曹操之请,待曹操离去,他一人又辗转难安,董承知道刘协的心病在于手中握不住兵马,缺乏掌权的实力,于是装做不经意般提起种平。
“少府乃掌中服、御诸物,衣服宝货珍膳之属,并无统军之权。种平既承少府之位,便不可私豢兵马,遑论居于曹兖州府上,行属吏之责。”
刘协知道,董承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是刻意针对种平。
但溯及种平在东郡的过往,的确未能把持好朝官关系,多次为曹操献策。
不知道的,还以为种平是曹操手底的谋士呢。
想到此处,刘协有些不乐,种平对他如何,他并非不清楚。
在他看来,种平应当同以往一样,全心全意待他。
这样转头给别人献策,哪怕不没有另奉二主的意思,刘协也总觉得种平似乎变得不再纯粹了。
刘协此时并没显露出什么异样,好像没有将董承的提议放在心上,然而当晚他便私诏种辑入宫。
种平心情复杂,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在打白工,他就不明白,为何刘协不能直接给点赏金,这关内侯说起来倒是好听,可他要到哪里去领食邑,收岁租呢?
“父亲……”
种平已搬出了曹府,现在居住的府邸,却依旧是曹操帮忙安置的。
下了朝,种平蔫蔫地跟在种辑后头,若是平时,他是不会这样情绪外露的,可这是在自家老爹面前,种平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虎儿是舍不得手中的兵马?”种辑摸摸种平的脑袋,“当初让你敛锷韬光,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种平委屈:“孩儿也想韬光养晦,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父亲,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伱,张济郭汜可曾在朝堂上刁难父亲?”
种平其实还想问种辑有没有跟董承起过冲突,是不是又跟人约架了,但他知道自家老爹肯定抹不开面子跟他讲实话,于是打定主意要偷偷去找荀攸问个仔细。
种平不提这两人也就罢了,一提到这两个名字,种辑当下便支棱了起来,愤愤不平:“不过两个西凉蛮子,能耐我何?身为人臣,欺君罔上,当真可诛!可惜我剑不在手,否则……”
不愧是你啊老爹。
种平扶额,他好像明白过来自己的莽撞是遗传了谁的了。
“父亲,父亲冷静。”
得,也不用去找荀叔父了,就老爹这熟练摸剑的速度,恐怕没少跟人刚……老爹啊,你能活到今天,我寻思我高低得给荀叔父磕一个。
种辑被种平拦腰抱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轻轻捋着胡须,颇为乐观,“虎儿不必担忧,吾善养浩然正气,这些宵小,亦不敢为难于我。”
种平:……
他在思考,难道自己老爹真认为他下朝没有被人套麻袋,是因为一身正气吗?
好像突然明白为何今日看见荀叔父衣服上带着补丁,眼周全是黑眼圈了呢。
“老爹啊,呸,父亲,咱就是说,这浩然之气,您养了多少?”
“不多,也就每天十来个……”
种辑明智地合上了嘴。
种平原地裂开。
幸好这罪认得主动,兵交得早啊。
种平看开了,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动摇他强大的心脏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老爹打算去跟曹操谈心。
种平沉默。
种平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