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平嘴上说着去拜访乐进,实际却是特意挑了个乐进不在营中的时间——
自他将虎子送入乐进麾下习武,常抽空去营中照看,故而对于乐进的行动,心中还是几分掌握。
“眭都尉,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种平熟门熟路找到眭固所在,帐前士卒见是种平,赶忙行礼,直接放种平入内。
眭固听出种平声音,冷哼一声,本欲呵斥士卒,拦住种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料种平竟直接走去帐中。
他悻悻撩起衣角,箕踞而坐,眼睛自下而上,就是不看种平。
“几日不见,眭都尉箭术愈发精妙。”
眭固一愣。
他存心做出这些轻蔑姿态,意图羞辱种平,本以为种平应该拂袖而去,自己也好扳回一局,嘲笑嘲笑对方的狼狈。
结果种平却来这么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眭固想了一通,实在想不出种平怎么会突然夸赞他的箭术。
“……小,太史令什么意思?”
眭固憋着疑问,心中抓耳挠腮,也不坐在地上了,拍拍衣服站到种平身边,有心想问,又觉得问出口太丢脸面。
他纠结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种平微微一笑:“眭都尉目中无人,而能知平所在,想来亦可目中无靶,而百步穿杨。箭术臻于化境,可见一斑。”
眭固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
他嘬着牙子,品味许久,猛地一拍桌案:“小子!你别太过分,真当某听不出你在骂某?!”
帐内动静之大,引得帐外士卒亦有些惊动,生怕种平与眭固起了冲突,血溅营帐,只是不敢无令入内。
几个人商议着,派出一人去乐进营中禀告去了。
“平何时辱骂都尉?”种平面上有些讶异,“眭都尉箭法出众,平亦钦慕不已,都尉想是误会了?”
眭固捶在桌案上的手一顿,有些进退不得,他别过脑袋狐疑地觑了眼面色自然的种平。
没诈出来,难道说,我真想错了,这小子是再夸我?
也有可能,当日若不是那贼风,这小子早毙命于我手,哪里有今日之事?
眭固想着,心底难免有些自得,复又坐下,方才正眼看种平:“太史令特地上门,就是为了夸某的箭术?”
“实不相瞒,平自漯水一战得见都尉箭艺,每每想起,心折不已,欲想都尉讨教,只是……”
种平叹了口气,面色惭愧:“战场之上,敌我相对,辱伤都尉,实非平意啊!”
眭固听着种平言辞恳切,字字在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地位,亦有些动摇,原本冷硬的面容一松。
“区区些许箭术,某亦不曾拜师学过,不过是打……打猎之类的,手熟而已。”
“都尉竟不曾学过?”种平瞪大双眼,啧啧赞叹,“当真是天赋绝伦,平以为如此精妙的箭术,必然有名家师承呢。”
眭固被种平捧得有些飘,此时再看种平,怎么看怎么顺眼,加上种平本就极高的魅力值影响,得意之下,直接吐了老底。
“要说师承,也不是没有,像某家贤良师……哦,某是说那张,张牛角便使得一手好箭,某这些部首渠帅大多……”
眭固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说过头,忙打了个哈哈:“也就是当初用的多,算不得什么。”
“哦。”种平适时转移话题,“平肢体笨拙,看来是无缘研习了。”
“射箭倒也不讲究这个。”眭固见种平如此体贴,没有往下追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太史令尚且年幼,啊不,某是说年少,若是想精进弓术,现在正是时候。”
“是吗?”种平作出些惊喜神色,“不料眭都尉如此博学,难怪当日能说出‘天不在我’这般警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