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之困既解,种平难得享受了几天安生日子,每日睡到自然醒,午后教导曹昂功课,很快便养足了精神。
今年的雨季并不漫长,东武阳经了那数十日的暴雨后,连着的便是风朗气清的好时节。
田亩之间,一茬茬的麦秆铺在地里,收好的小麦暴晒上数个时辰,去除其中水分,减少霉菌滋生。
农人们挥舞着木锨,高高扬起谷粒,借助风力吹掉壳和尘土,分离出干净的子粒。
“先生,昨日说《管子》,其中《牧民》一节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昂读《论语》,却言:‘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何解?”
曹昂亦步亦趋,跟随种平漫步于阡陌之中。
种平思索片刻,曹昂所说《论语》之句,他记得后世的版本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当以教化,开其智,发其心。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当百姓的道德、行为符合“道”、“礼”的要求时,就随他去,不要不加干涉他。
如果百姓的道德、行为不符合“道”“礼”的要求,就要告诉他,引导他,推行教育,使他们明白(道理所在)。
种平随手扯下根野草,手指灵巧编结,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蚱蜢便出现在他手中。
“诺,给你。”
“先生真是,质朴自然。”曹昂哭笑不得,想不通种平讲经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改去编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玩具。
不过,仔细一看,这草蚱蜢威风凛凛,当真可爱。
曹昂顺势将其塞进怀中。
“老子以为,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先生如何看?”
种平只是一笑:“圣人之道,不敢妄议。”
曹昂便知晓种平言下之意,是并不赞同老子所言。
“子脩读《老子》?”种平倒有些讶异,依曹昂的不喜经典的性子,竟然能耐下心研读《老子》,的确让种平觉得难以理解。
“高祖父曾参与修纂《老子铭》。”
高祖父,岂非是曹老板的祖父曹腾?
也是,汉桓帝不就信黄老道教吗?难怪曹昂会研习《老子》,原来是家学渊源。
种平想通此节,也不多问,转而同曹昂闲谈起来。
“伯父最近可是在忙沤制青料,同匈奴贸易一事?”
终归是受了暴雨,种平虽勉强保下了大半的年收,到底还有顾之不及之处,那些未成熟便收割下的青麦数量也有不少。
若是与匈奴贸易成功,不但可以处理这批青麦,亦能交换着马匹牲畜,以待后用。
曹昂撇了撇嘴:“匈奴,豺狼也,有利可图,怎会不允?”
“匈奴也缺粮呢,听叔叔说这几个月宰杀了不少牛羊,剩下配种所用,也还是太多,连草料都匀不出。”
“此时与他们贸易青料,正当其时。”曹昂说着一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种平,“先生,这不会也在您的预料之中吧?”
种平心说我姓种,又不姓诸葛,我知道啥啊我知道?
“巧合而已,‘叔叔’莫非是夏侯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