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又是一个水瓮在搬移的路上,从士卒的手中落砸落。
存积的雨水倾泄满地,因着长期贮存在坛中,水面生出苔色藻荇。此时碎玉般溅落泥中,随着水流铺开成羽扇形状,恰似罗裙委地,绿衣当风。
两个士卒刚弯下酸胀无力的腰,准备收拾地上的碎瓮,却又被身后长官厉声催促,只得急匆匆践踏而过,带起泥污,将那点绿痕踩入泥泞深处,彻底与烂泥融为一体。
牛福踮着脚,怀中护紧热腾腾的粔籹,小心翼翼绕过淤泥,不让自己鞋上粘上一点污垢。
他没忍住感叹,这长安城墙都修了快三四个月了,每日在城中弄得这般泥泞,实在不利于人行走。
从那两个士卒旁边擦身走过时,他微微翕动鼻翼,模模糊糊地闻到些腥味。
牛福疑惑地扭过头张望,两个士卒围在长官左右,三个人凑得极近,好似在私语什么。
他并未多想,记着种平还在等待,担忧自家郎君等得急,忙又加快了步伐,脚下生风,轻易踏过淤泥。
待过了街口,转进种府后门,又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上没有任何泥点水迹,牛福才略略放松下来。
种平坐在窗边,眼巴巴地等待着。
“郎君,买来了。”
牛福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种平“如听仙乐耳暂明”,差点猛男落泪。
“没有被别人看到吧?”种平隔着窗子,熟练地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粔籹,一边往袖子里塞,一边习惯性地发问。
牛福先是肯定地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又劝了一句:“郎君,小的本不该多言,只是这粔籹中用了蜜,多食恐不利于郎君尊体。”
种平心想我就吃点甜的能伤什么身体?
老实说,种平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好像穿了个假越。
要知道他穿越而来十三年,十二岁之前他一直被自家老爹管束着,天天一个人搁家中那个小院子呆着,愣是没迈出过一次大门,人都快发霉了。
等到好容易借着北邙山的借口润出门,后面又是董卓乱政……
拢共自己也没出去好好过个几天,什么古代特色美食,美景之类的,更是完全跟自己无缘,整日吃着老爹安排的粳米粥配凉拌黑木耳。
营养是挺营养,但它真没啥味道啊!
种平想愈加怀念自己上辈子吃的那些麻辣烫、小火锅,辣条…
可恶,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照理说汉代明明有烧鸡和烤肉之类美食,老爹你天天带着我吃这些一点味道都没得的素菜,还不准我吃外面的小零食,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养生也不是这么养的啊!
“无事,无事。”种平压下内心的怨念,问:“这粔籹费几钱?”
牛福知道种平是要记下帐,等到朝廷发月奉时再还给自己,不免也觉得种辑对种平约束过于严苛了。
种平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结果手上一文钱都没有,连偷偷买个小零嘴都要借牛福的钱,属实是让人觉得又可怜又有点想笑。
“只用了两钱。”牛福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
种平:别憋着了,我已经看出你在笑了。
“嗯,那就是一共欠了二十钱,牛叔不急着要的话,等我月尾还行吗?”
种平假装自己没看到牛福在笑。
“郎君不必如此,只须吩咐小人即可。”
牛福收了笑,恭恭敬敬行礼。
他心想自家郎君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亲和,缺少威仪,日后做了主家,恐怕压不住底下的仆役,反而要生出祸端。
种平有些尴尬,没办法,他还不是很习惯使唤人,毕竟他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了,根本就没使唤过仆役。
所以与牛福他们接触起来,还是保持着上辈子跟别人交往的样子。
“那没事的话,牛叔你先下去吧。”
种平捂着休袖子里的粔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得干巴巴地让牛福离开。
他算算时间,估计自家老爹也要下朝了,还是得赶紧解决掉这粔籹,快点过去接老爹才是,要不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